# 历史仍未终结,帝国已近黄昏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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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飞剑客 **
崛起中的欧美民粹右翼真的是全球化的反叛者吗?
0 1
就在这几天,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彼得森约斯洛文尼亚的哲学家齐泽克去吃油焖龙虾,啊不,去辩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彼得森是谁,可参考沉思录去年发表的罗神 [
《保守主义和小龙虾》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6939&idx=1&sn=120159e8a29d64066795a9c97452dc9f&chksm=e8e458c1df93d1d75682318a7de953cf3c6f8722096b4e7408f806cc7b1812e0bcfa27722cab&scene=21#wechat_redirect)
)。周围的朋友们都像过年一样点开这场世纪网红之战。彼得森是第一个用龙虾来为人类社会不平等辩护的人,其硬核的姿态在国内外收获了不少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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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于与白左记者和本科生辩论的龙虾教授辩论时理直气壮地告诉齐泽克,你的书太难懂了。为了反驳你,于是我把马克思最短的那篇共产党宣言读了一遍,在这里我有十个理由为什么马克思错了。
龙虾教授众望所归地展示了类似一个普通中国右翼键政网友的姿势水平,看了一本Communist宣言,就着急把马克思这个170年前的老古董批判一番——大概的陈词滥调再熟悉不过:
譬如马克思是经济决定论;马克思过于重视人的社会性,低估了人的阶级背后的动物性;马克思煽动或者夸大了阶级二元对立;资本家并非都是坏人,无产阶级并非都是好人;阶级制度是一种非常有效率的分配资源的方式,资本家获取利润是正当的;阶级斗争会造成红色恐怖;最后,既然资本主义创造了空前绝后的生产力,那最合逻辑的不就是让它继续发展下去吗?
今天本文并不是讨论这些陈词滥调的,可以说这是一场闹剧或左翼贵族们的解压阀。
**相关的全部论调已经在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里挨个批驳,有兴趣的朋友找这本书来读读。**
至于整个辩论过程,如果读者朋友们能够忍受齐泽克的欧陆腔的英语,那值得去油管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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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提,虽然齐泽克并未具体谈过他对革命的洞见,而龙虾教授显然也没有弄明白齐泽克的本体是他的鼻子(一个梗),所以整个辩论中一直被齐泽克控场,压着打,尽管齐泽克时常开涮龙虾教授让他放松,而龙虾教授显然并不领情,不断用卡壳和脸红回应。
在笔者看来,龙虾教授可以作为一个欧美保守的秩序党的标本,精英,而且乐观,就如同齐胖(大概)所揶揄他的:曾经有一段时期,康米主义者们(communism,共产主义)被你们称为是“愚蠢的乌托邦主义”,而自从你们宣称历史终结后直到现在,我们不乐观了,怎么你们却变成了你们当年所说的这种“愚蠢的乌托邦主义”?龙虾教授可以一直重复
**“资本主义好,就是好,不接受反驳”** 的宣言,反正也不会由此招来武器的批判。
这些保守自由主义者(经济学上叫新古典自由主义,就是我们常常怼的新自由主义右翼),职责无疑在为全球秩序做大保健按摩工作,他们鼓吹让各种生产要素和资源在跨国公司主导下,在国家之间自由流动,也就是所谓的全球化。
全球化不仅仅是麦当劳和耐克,从本质上,自从苏东剧变——资本全球化的障碍终于塌陷,如哈特和奈格里指出的, **这种全球新秩序便是帝国的主权政治。**
但如果帝国没有相当的军事强权,以赋权于帝国的货币信用,无疆域地流通,那么金融资本不会在短期内如此迅速主导全球资源的资本化,再转化为帝国收益的工具。
但事实证明,从零八年起,金融大保健导致血液快要撑破薄薄的血管,美国试图通过量化宽松血管,并将通货膨胀转移至边缘器官(第三世界)。又过去几年,血管被血压扩张,随时会逆回脑部形成血栓。16年以后,“逆全球化”不管在核心帝国还是边缘民族国家已成为一种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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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踵而至的, **是经济失灵造成大批“全球化中的失败者”,它们的叠加效应导致中立意识形态崩溃,**
开启了卡尔·波兰尼意义上的转型的钟摆,用选票把特朗普选上建樯和反贸协,把英国半踹出欧盟的新自由主义堡垒(科尔宾书记语),把国民阵线、德国选择党和五星运动党送上欧洲议会,把反巴黎协定的黄马甲送上街头,把新西兰基督城清真寺的恐袭送上直播。
以上,保守的新自由主义者无疑是全球化秩序的秩序党,而右翼民粹兴起显然是反建制派和反秩序的产物, **如何运用历史的辩证法看待新旧右翼的更替?**
先歪个楼,从这两年反白左和反难民的声浪中切入。
0 2
白左词源于硕法(该名词见沉思录前几天发表的 [ 《德意志的姨学硕法》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490&idx=1&sn=8b2c4143ee987e7a10386b64aa6ed648&chksm=e8e446f0df93cfe6d59eac69d8e1a16468fb926f58c54318a0631daee171acbbf9db0135c607&scene=21#wechat_redirect)
开头解释),最早出现在13年,李硕用来嘲讽新中国成立之初,那些同情并帮助新政权的白人左翼,如今已经成为中文世界各种键盘流派的靶子,和小资、费拉、内卷享有同义反复的政治景观高潮。
键盘保守主义用白左来指代一切欧美左翼包括社会主义者(能让一个英美保守主义者和中华保守主义者不相互厮杀的一个理由,大概就是反白左了吧);社会主义者则把白左的帽子丢给自由派和后现代多元主义者;甚至在一些混乱人士看来,连默大妈这样都基督保守主义也被“白左”了。
在左派看来,白左是一群过分纠缠于性别、性向、身份政治斗争的后现代费拉,而忽视更深层次的压迫秩序,但如果你不幸在互联网反对996的浪潮中使用了阶级斗争这些词汇,在某些的田园奥派大V眼中,简直是世道崩坏、白左肆虐的症兆。
(奥派本指奥地利经济学派,这里特指中国网络键政中的田园奥派,曾经占领过国内键政圈中右翼话语权制高点,用本文作者的话说可能是互联网上最不学无术的群体之一)
白左首先是一个自媒体的词汇,而不是严格的政治学词汇,即使不学术,但毕竟木已成舟,正因为此,反白左对于塑造键盘共同体有用。也因为美帝政治光谱整体偏右,自由派、多元主义的民主党被视为左翼,再左一点几乎不能接受了,像桑德斯这种在五十年前是典型的欧洲社民主义的方案,却被保守派普遍视作威胁美国价值观、“是要搞康米主义”的邪恶存在。
那么我们至少要为白左定下一系列的普遍令人诟病的特性,比如坚持政治正确、开放移民、收容难民、生态环保、圣母婊等,我们可以肆意嘲笑白左是文明的自杀,但更为唯物主义的解答是:
**在面临人口快速塌陷的西欧,资本家再也没有东欧的廉价移民可以敲骨吸髓。**
因为新自由主义秩序下,被压榨的东欧和俄罗斯的人口也在迅速坍塌。没关系,德国有土耳其移民,法国有他殖民遗留的北非移民可以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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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产业招工不足需要外迁,会导致当地失业暴增、房价剧跌,几百个选区里有几十位议员要求,得想办法让工厂继续运转吧,住房空置率也不能太高吧,作为政客很难拒绝引进移民。白左这套作为意识形态,无法填补经济形势的实在需求。
另一方面,欧洲靠近北非和中东,就如同美国后花园是拉美,很容易因为占据产业链中上游,产生一套中心——边缘的后殖民剥削模式,并且帝国通过传播“民主”和以代理人战争形式搅和地区局势,借机获得利益,导致地区动荡、经济凋敝。非法移民为了寻找更多生存机会,争先从边缘涌入核心地带,很大程度上恶化当地治安,腾笼换鸟,使得帝国自食其果。
对于欧洲的自由派最致命的是,很多移民族群并不认同甚至排斥多元主义价值观,比如自由派讲女权,穆斯林讲父权秩序,极端一点还要妇女蒙面纱,但自由派为了多元主义政治正确的教条,又得容忍这种存在;移民融入不了西方主流资本主义社会,更倾向于抱团,通过生育率慢慢置换主流社会,这就是所谓的腾笼换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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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人口也在逐渐拉美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异质文化族群进入免疫活性宿主,排异反应是一定会发生的,这种排异反应,就是右翼民粹兴起。
0 3
有人看到基督城直播杀人者自称为生态法西斯很惊诧,不奇怪
,意大利的五星运动也是一个主张环保的政党,法国的国民阵线不断的使用女权主义话语,同时也谴责全球化对本土工人的剥夺,在法国白人工人阶级那里拥有很高的支持率。而这些在几十年前原本是传统左翼的基本盘。
和传统保守主义不同的是,民粹右翼反精英的情结非常重,甚至对于民主政治本身充满愤怒,认为政治不过是精英集团们瓜分利益的游戏罢了,这里的精英集团和社会主义者所说统治阶级又有一定区别,诡异的是,另类的、直率的、自恋的政客则反而能利用这种愤怒——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全球犹太寡头衣冠楚楚的代理人。**
有意思的是,勒庞就曾把自己的父亲老勒庞开除出国民阵线。这也同样让守序党精英非常不安,这些老右派们认为自己受到了右翼民粹的威胁,他们视其是法西斯主义的复活,持有这种观点比如共和党的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新保守主义历史学家罗伯特·卡根,意前总理马泰奥伦齐。
从东欧到西欧,从美国到巴西,这些老右派保守主义精英提出了“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也顺便像二战前他们的保守主义先辈那样甩了锅:是他们的经济主张为民粹右翼的出现创造了条件。
民粹右翼是新法西斯吗?如特拉维索所说的,像又不是法西斯,特朗普和博索纳罗的先驱不是墨索里尼和希特勒,而是贝卢斯科尼,他们更像是仇外心理、种族主义、魅力型领导和逆向白左的“身份政治”以及倒退的反全球化政治的混合鸡尾酒,甚至也有女性主义、环保主义、反资本主义的诉求。
**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缺乏可以替代新自由主义的左派选择,也不能怪右派开始玩起后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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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七十年前卡尔·波兰尼的《大转型》里就观察到,
**社会的反向运动(反建制、反全球化、保护主义、纳粹)从来不是对市场经济的反拨,而是社会为了挽救自身不被市场经济的乌托邦毁灭而自发形成的。**
而在当下右翼民粹崛起的逻辑中,我们依旧能看到这重历史的辩证法,当晚期资本主义出现合法性危机时,我们不满和反对现在全球化或新自由主义的秩序,是为了补充这套秩序,既要青山绿水小确幸,也要帝国吸血边缘国家,但拒绝地缘上的反噬:难民,以及拒绝其人口塌陷后的腾笼换鸟、腾笼换鸟过程中的治安爆炸和区域分裂,不惜召唤出疑似小胡子的幽灵。
** 他们就是所谓的“反秩序的秩序党 ”。 **
回到最开始的辩论,保守主义的龙虾教授除了睡眠质量赢过齐泽克,其他都吃了瘪,而作为激进左翼齐泽克也长于批判而拿不出对策,前者代表对现有秩序愚蠢的乐观者,后者是永恒的反对派,
**他们在形而上学的扯皮中,那些危机中被遗忘的人们没有选择他们其中之一,亦如八十多年前。**
从历史终结论诞生到如今已有30年,全球化失序,市场经济失灵,保守主义回潮, 民粹势力崛起。 我们未能迈向预言中更美好的明天, 也
驱散不开笼罩在头顶的乌云。 历史 并未终结,帝国 及其秩序 却已近黄昏 。
最后聊一下在老欧洲在血栓时刚好碰上了一带一路的资本输出的中国。
诚然,在半边缘国家进击核心国家的路途中,对于秩序和反秩序的理解有所不同。中资在这个背景下介入欧盟区域经济均衡化发展,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欧洲弱国的民粹情绪,有人说中国引领全球化和产业升级是反对现有国际分工秩序,譬如我们的反秩序的秩序党呼吁要做发达国家粉碎机,这是一个好命题。但为什么说工业党是另一个版本反秩序的秩序党呢?因为我们也不确定,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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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飞剑客 ** / **** 孤魂野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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