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话腊八
刘梦龙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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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腊八,手机日历上写着腊八节,小时候压根不知道腊八蒜,也就喝口腊八粥,作为一个南方人真没有多少重视的感觉。传统上北方是比较重视腊八的,因为腊八算是春节的前奏,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春节民俗活动也就此开始。闲暇无事,这里也和同学们扯一扯腊八。
腊八的起源一般没有异议,是来自周礼中的蜡祭。蜡祭,这里蜡应该发扎的音,蜡祭的对象有八,先啬、司啬、农、邮表、猫虎、坊、水庸、昆虫。前三者,一般认为是农神或者发展了农业而有功的先民,邮表,坊,水庸代表农业基础设施,猫捕食老鼠,老虎捕食野猪,昆虫是希望他们不要成灾,至少从周代开始蜡祭是一个很有农业生产色彩的祭祀仪式。
蜡祭对后来中国民俗的影响很深,著名的虫神刘猛将军,所祀的庙宇即为八蜡庙,即为蜡祭祭昆虫的一个滥觞。不过就像典型中国人的作风,祭祀有贿赂迁就的一手,也有打压战斗的一手。诗经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在祭祀危害的昆虫们的同时也绝不忘记一把火把那些吃了贡品还不识好歹的害虫们一把火烧光。就像后世的刘猛将军,在神明人格化之后,展示奇迹更多的是以驱除虫害的猛禽等化身出现,而普遍淡去了降下惩罚的虫神这个身份。
蜡祭的另一个主角农业设施后来却以很不一样的身份也出现在中国人的神话谱系里,那就是城隍。城隍的本意正是城池外围的护城河,所起始正是蜡祭中的水庸。城隍作为一种神灵崇拜大致起于南北朝,到了唐朝逐步和佛教传来的毗沙门天信仰重合,最后进入中国民间信仰体系,成为中国复杂的冥神系统的实际领导东岳天齐大帝麾下重要的一员,一个和阳间政治结构完全对应的存在,相当于阴间的县市长们。尤其在宋元以后,随着神明全面的人格化,城隍神更为那些做了杰出贡献的历史人物提供了大量的成神成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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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趣的是,由于有些历史人物太过著名却出现年代较早,而神明人格化的发展也是由低到高,由百姓传说到官方认同,以至于出现了萧何、韩愈还当着土地爷,而李纲、陈化成已经成了城隍神,更由于民间信仰的不断变化,比如汉代的纪信兼任着河南、甘肃、陕西数十个县市的城隍爷,而上海竟有了霍光、秦裕伯、陈化成三位城隍这样有趣的现象,充分反应了我国人民的实用主义和与时俱进。
当然蜡祭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副产物,祭灶也就是祭祀灶王爷从源头来说也可以认为是起源于此。同样对待这位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东厨主宰,也充分体现了劳动人民能收买则收买,不能收买则堵住他的嘴的风格。
虽然自带农神,并发展出了虫神和冥神两个大系统,附加一位灶王爷,蜡祭自身最后演变成了更加匪夷所思的形态。随着经济生活和民俗文化的成长,更加正统的祭祀仅为官方所保留,如同曾经举国若狂的傩戏最终成为小范围的地方民俗,随着历史的发展最终蜡祭这种古老的祭祀被合并的年祭中去,从形式上消失在历史舞台中。然而节日的生命力是旺盛的,辛劳了一整年的古代劳动人民终究是热爱生活的,他们也不会放弃一个为生活寄予美好希望和放松休整的好机会。作为一个来自古老时代带着强烈的先民色彩的礼俗,蜡祭却最终和一个全然来自华夏之外的文化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今日的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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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清开始,我们所知的腊八节就基本是现在的形态,它成了一个纪念佛教创始者释迦牟尼睹明星而悟道最终创立佛教的纪念日。又由于释迦牟尼佛经历了六年苦修后认识到靠折磨肉体是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离开大雪山到尼连禅河边沐浴身体洗去尘埃,更接受了两位牧羊女供奉的乳糜恢复了充沛了体力为最后的入定坐禅领悟真理做好了准备,于是产生了喝腊八粥的习俗。这无疑是一个和蜡祭原始形态毫无关联的样貌,但是正反应了中国人民卓越的创造力和充分的包容力,是一个真正中国化的节日,就像进入中国的佛教真正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反而在原生它的印度早已衰亡。
腊八节的节俗也很有趣味,如北方有腌制腊八蒜,全国都通行的食用腊八粥,这些都实际上是原始印度佛教完全不具备的属性,尤其是谷物混合的腊八粥反而多少是保留了原本农业祭祀的属性。也有许多人在腊八这天是奉行素食的,这种清净吃素的习惯虽然发源于原始佛教,但是成为佛教戒律并为僧俗所认同,一般也认为是中国化和中国人的斋戒相结合的产物,所谓断生起于梁武。萧梁虽然早随六朝烟雨吹去千年,梁皇忏依然回荡在华夏大地上。
自明清以来,随着佛教中国化的进一步加深,佛教文化也在民间传播中占据了一个主流的地位,道教虽然在明朝也兴盛一时,终究略逊一筹。明人所编写的西游记里,玉皇大帝的援军已经是快叫如来佛祖。进入清朝,从宋朝起家,在明朝风光无限的龙虎山张天师也从一品到二品再降到了四品,一度面临了被干脆废绝的命运。而在清朝风起云涌的民间宗教也普遍是以随佛教传来的弥勒信仰和世界循环说结合,带有明显的中国化佛教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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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近代帝国列强的舰炮敲开古老中国的大门,传统的农业社会也随着清王朝走向结束。腊八节也在清王朝有了一个黑色幽默的尾声。前清帝王对佛教颇为虔信,从顺治到慈禧,佛教文化在清宫中的痕迹处处可见,腊八节也成为一项民俗活动在清宫中流行。每年腊八,清宫中除了为帝后妃嫔献上精心熬煮的腊八粥,更有大小太监苏拉(满语,词意为闲散,大致相当于杂役的意思)为王公贵戚们送上一罐罐出自御膳房的腊八粥。一方面这是分享皇帝的恩赐,一方面这也是政治上的划分,那些得势的,身份地位高的王公权贵们第一时间自然能接待清帝宠信的太监,靠边站的官员要么干瞪眼,要么只能等着粥冻成冰块才能从那些不得势的老太监和小太监手里收到一份凄凉。至于清宫中的大小太监,也能得到一份或多或少的赏钱,更由此确立了新一年在皇帝心中和宫中地位。
在清朝处在康乾盛世的时候,自然这都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事情,大家图个乐子,王公大臣们也乐意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到了清末,最终宣统皇帝退了位,铁杆庄稼也倒了架,那些吃穿用度惯的八旗子弟坐吃山空,每年的腊八倒成了一出出的悲喜剧。退位的清帝越发的穷困起来,已经是日薄西山,典卖度日,每年了腊八成了留下为数不多的太监难得进油水的日子。大清朝虽然倒了,腊八粥还是照送不误,就连原来宗室最末等的不入八分的镇国将军也不放过了。那些倒了架了八旗贵胄们再不像从前那样炫耀着天家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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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人讲究的是面子,虎倒架不倒,一个个早就典卖殆尽的亲王贝勒,公侯将军看着咬着牙关过日子。每年的腊八,不知道又是哪位公爵夫人,典了金钗,哪家将军太太实在没辙,跳了荷花塘。本应满溢着福气与喜禄的腊八粥反成了催命毒药,就像那时旧中国的命运一样,每况愈下,再无欢喜可言。再到了后来,宣统皇帝搬出了紫禁城,太监也没有了,御赐的腊八粥自然也没有了,不知又是谁发现,早年间清宫赐粥的粥罐子多是雍乾两代专烧的官窑精品,更有那玩主发现年代久远,火气散尽,这粥罐子最适合那蛐蛐过冬,一时间这粥罐子身价百倍,真真假假,很是闹腾了一阵。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也是大清朝最后的一页了。
时代发展到今天,随着现代社会极大丰富的物质文化生活,各大节日早没有了农业时代那样艰苦生活中难得放松的珍贵,相比于我们的祖先,现代人多姿多彩的生活又有哪天不是在过节。好多人都说着年味淡了,也是必然,但我相信节日不仅仅是固定不变的,也不仅仅物质的,它不停留于吃什么,穿什么,祭祀什么,他在漫长的历史里流淌在我们的心里,希望在这个日子里大家能和家人一起喝上一碗甜甜的腊八粥,缓缓脚步,和我们的祖先一起,和我们的后辈一起,和我们的祖国一起,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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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刘梦龙 ** / **** 北朝众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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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刘大师,宗教与社会观察者,多次元文化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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