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歌谣曲与流行音乐小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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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继续发布《日本歌谣曲与流行音乐小史》的第五期,介绍日本流行歌初期的繁荣。
** 古贺调的诞生 **
流行歌走向繁荣所折射出的并不是社会的繁荣,而是社会的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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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金融恐慌期间在银行门前挤兑的人群
1927年4月,日本爆发了昭和金融恐慌。这次金融恐慌爆发时,战后经济危机还没有过去,关东大地震造成的冲击也没有恢复,又爆发一次金融恐慌给日本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银行挤兑与企业破产造成了高失业和就业难的状况,首先受到冲击的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1929年小津安二郎的电影《我毕业了,但…》就反映出当时大学毕业生所承受的经济压力。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有人选择了自杀。1928年夏天,明治大学的一名热爱音乐的大四学生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只身前往青根的温泉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选择了藏王山附近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用剃刀划开自己的脖子,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但很快,尖锐的疼痛与眼前的鲜血所带来的恐怖感战胜了他的决心,这时他的脑海里充满了“不能死”的声音。他颤抖着用手帕压住伤口,在谷底躺倒痛哭起来。回到旅店,他喝得烂醉如泥,把痛苦和沮丧留在了藏王的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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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贺正男(1904~1978)
回到学校后,这个名叫古贺正男的学生回忆起自杀时藏王山的夕阳,写下了名叫《思慕的形影》的小诗。1929年6月,古贺正男给这首诗谱了曲,拿到他参与创立的明治大学曼陀铃俱乐部演奏会上进行表演。当时作为嘉宾出席演奏会的名歌手佐藤千夜子对他的作曲很感兴趣,建议他去创作流行歌。1930年,佐藤千夜子演唱了《思慕的形影》,而古贺正男作为曼陀铃演奏家开始崭露头角。
古贺正男随后改名为“古贺政男”。几十年来,古贺政男创作的歌曲以其婉转感伤的旋律受到大众的欢迎,从《思慕的形影》开始,他创作的歌曲被归类为“古贺调”或“古贺流”,成为分辨演歌的明显特征。
“古贺调”有三个主要的特点。其一是三拍子节拍与五声音阶旋律的结合;在此之前,日本的民谣多为二拍子。音乐学者小泉文夫认为,二拍子的节奏与步伐相一致,更适宜劳动,而人在演唱三拍子歌曲时无法专注于劳动,因此三拍子歌曲多见于娱乐活动中,具有“文艺”的色彩。古贺政男将三拍子与五声音阶相结合,能表现出更加深沉的哀伤婉转之情,具有征服人心的魅力。
其二是将传统的都都逸、长呗等伴奏使用的三味线替换为吉他等西洋音乐常用的伴奏乐器。古贺政男不拘泥于传统三味线的伴奏,将吉他等西方乐器引入歌曲中,吉他音乐所提供的感受的丰富性没有削弱歌曲固有的传统、婉约、哀愁、抒情之风,反而透过吉他钢弦和尼龙弦音质差异的交错使用,使歌曲风格更具多元性。由此可以看出,今日被视为“传统”的演歌,在其发轫之时其实是一种较为前卫的音乐。
其三是“歌词为姊、旋律为妹”的创作理念。古贺正男认为歌曲的创作应先有歌词而后有旋律。古贺政男在创作乐曲时,往往会反复读出歌词,从中感受作词者想要表达的情感,使旋律能真正融入到歌词中。
古贺调的诞生标志着现代演歌的诞生,使流行歌和歌谣曲迈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 “上野最大的杰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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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动到1931年。这一年,由世界经济危机引发的昭和恐慌席卷了整个日本;也是在这一年,参议院正式驳回了妇女参政权的提案;还是在这一年,关东军在中国东北制造事端,爆发了九一八事变,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侵华战争。而对日本音乐来说,这一年发生的最大的事情,莫过于藤山一郎的走红。
1931年,从明治大学毕业的古贺政男收到了日本哥伦比亚的邀请,成为哥伦比亚的专属作曲家。很快,古贺政男就拿出了4首曲子,第一首是节奏活泼的《露营小调》。为了尽快灌录唱片,哥伦比亚找来两名新人男歌手来演唱,其中一人是黑田进,他在3年后以“楠木繁夫”之名演唱《绿色的地平线》,取得了巨大商业成功;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学弟,正在东京音乐学校声乐部学习的藤山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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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山一郎(1911~1993)
藤山一郎原名增永丈夫,1911年出生于东京市的一个商人家庭。自幼受到西洋音乐的熏陶,7岁时就成为了童谣歌手。1924年进入庆应义塾幼稚舍学习,但由于音乐和体育过于偏科,最终在1929年考入了东京音乐学校的声乐部。
增永丈夫入学还不到一年,他家里的商店“近江屋”受到昭和恐慌的牵连欠下了几万元的债务,他不得已去灌录唱片以补贴家用。由于学校禁止在校学生私自签约,因此他给自己起了一个艺名隐藏身份,一开始叫“藤村二郎”,不久后改名为藤山一郎。
藤山一郎的出道作品是《北太平洋横断飞行进行曲》,这首歌唱的是1931年查尔斯·林白夫妇驾机横跨太平洋的壮举。但是唱片发售不久,林白夫妇的飞机就在太平洋上失踪了,虽然他们的飞行最终获得了成功,但藤山一郎却没能火起来。
1931年9月,藤山一郎演唱了古贺政男的《酒是眼泪还是叹息》,一炮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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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掬太郎(1901~1970)
1930年,《函馆日日新闻》的记者高桥掬太郎创作了《酒是眼泪还是叹息》一诗,把诗投给哥伦比亚并点名要求由新人作曲家古贺政男作曲。古贺政男接受并创作了乐曲,随后把乐谱递给了藤山一郎。
藤山一郎很快就感受到了乐曲中表现出的颓废、绝望、不安与不满,但他的第一次试唱却不能让古贺政男满意——他表现不出古贺政男“美丽、甜美、温柔、悲伤、孤独、无奈和平淡”的要求。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在美国的姐姐给他寄来的信,藤山一郎的姐姐在美国见过灌录唱片的过程,她说“歌手演唱的时候声音往往都小到听不清,但到了唱片中,歌手的声音就变得特别大了”。这给了藤山一郎很大的启发,他想到了美国正流行的低吟唱法——用深沉的声音唱低沉的歌。他在随后的试音中改进了这个唱法:他将鼻音与头腔共鸣结合起来,形成了具有鲜明个人特点的均匀而高低分明的声音,对自己的声音进行了“人工调音”。
终于,他的唱法以其柔和与甜美打动了听众。在场为其伴奏的前田环和大村卯七(都是当时著名的指挥家和演奏家)甚至以为藤山一郎的声音是“录出来的”。就这样,藤山一郎被古贺政男选中,演唱了《酒是眼泪还是叹息》。
_ 「酒は涙か溜息か」 _
_ 酒は涙か溜息か _
_ 心のうさの捨てどころ _
_ 遠いえにしのかの人に _
_ 夜毎の夢の切なさよ _
_ 酒は涙か溜息か _
_ かなしい恋の捨てどころ _
_ 忘れた筈のかの人に _
_ のこる心をなんとしょう _
_ 《酒是眼泪还是叹息》 _
_ 酒是眼泪还是叹息 _
_ 是扔掉心中愁绪的地方 _
_ 对于那些远方的人 _
_ 每晚的梦都令人难过 _
_ 酒是眼泪还是叹息 _
_ 是结束悲哀恋情的地方 _
_ 对那些应该忘记的人 _
_ 心却忘不掉 该怎么办 _
这首歌是在昭和恐慌与九一八事变的大环境下发售的,藤山一郎那咏叹调式的抒情唱法打动了在剧变下深感不安的民众,因此获得了“疯狂的流行”——这首歌的销量达到100万张,而当时全日本的留声机才不过20万台。
3个月后的1931年12月,藤山一郎演唱了同样由古贺政男作曲的《越过山丘》。
_ 「丘を越えて」 _
_ 丘を越えて行こうよ _
_ 真澄の空は朗らかに _
_ 晴れてたのしいこころ _
_ 鳴るは胸の血潮よ _
_ 讃えよわが青春を _
_ いざ行け遥か希望の _
_ 丘を越えて _
_ 《越过山丘》 _
_ 越过山丘前行呀 _
_ 清澈的天空明朗舒爽 _
_ 阳光灿烂 心情愉快 _
_ 鸣响着心中的热血 _
_ 赞美着我们的青春 _
_ 让我们出发 _
_ 越过遥远的希望之丘 _
这首讴歌青春的愉快歌曲奠定了藤山一郎人气歌手的地位,但同时也给他招来了麻烦。
藤山一郎虽然成为了人气歌手,但他毕竟是违反学校规定私自发售唱片。在明治大学曼陀铃俱乐部的演出时他也一直藏在幕后演唱,时间长了自然招致观众越来越多的不满。同时,学校也收到举报称著名歌手藤山一郎其实就是本校的增永丈夫,因此藤山一郎不得不面临着学校的处分。此时,藤山一郎在音乐界的朋友和学校的老师纷纷出面以各种方式为藤山一郎求情,而藤山一郎也坚持“老师能通过作曲赚外快,为什么学生不可以唱歌挣钱”,最终,学校给出了处理意见:停学一个月并且不得参与任何唱片录制。
但是,停学一月的处分被灵活执行了——停学的一个月正赶上学校的寒假,因此没有对藤山一郎造成影响,而禁唱令也被有条件的执行了,藤山一郎提出条件要求学校允许他继续参加即将完成的新歌的录制和发行,以此换取他在余下的时间专心学习。
1932年3月,这首几乎胎死腹中的新歌发售了,就是古贺政男的出道歌曲《思慕的形影》。与佐藤千夜子的版本不同,藤山一郎用他独特的唱腔重新解释了这首歌曲,从而也成为这首歌曲的第一“原唱”。
_「影を慕いて」(1番、2番)_
_まぼろしの_
_影を慕いて 雨に日に_
_月にやるせぬ 我が思い_
_つつめば燃ゆる 胸の火に_
_身は焦れつつ 忍び泣く_
_わびしさよ_
_せめて痛みの なぐさめに_
_ギターを取りて 爪弾けば_
_どこまで時雨 行く秋ぞ_
_振音寂し 身は悲し_
_《思慕的形影》(第一、二段)_
_仰慕幻影的我_
_在雨天 在晴天_
_我的情思 像那凄凉的月光_
_燃起了胸中的火焰_
_渴望着你的身影 忍不住哭泣_
_寂寞啊_
_哪怕为了抚慰我的痛苦_
_拿起吉他 用指尖弹拨起来_
_连续不断的小雨 秋日迟迟_
_空虚的颤音 悲伤的我_
1933年3月,藤山一郎以学年首席身份毕业。在毕业演唱会上,藤山一郎演唱了鲁杰罗·莱翁卡瓦洛的歌剧《丑角》选段,被媒体称赞是“上野最大的杰作”。毕业后,藤山一郎很快加入了胜利唱片,成为日本Victor的正式歌手,开启了他五十多年的传奇歌手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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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矢澤左京大夫 ** / **** 知乎ID:矢澤探偵事務所
写作中丨日本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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