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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泽穆尔聊聊法国极右翼的历史渊源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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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伯纳德 **
2022年来了,法国的新一届大选又近了。尽管现任总统马克龙的支持率尚有24%。但迄今为止,他依旧对连任问题躲躲闪闪。1月5日接受《巴黎人报》采访时被问及想不想要参选连任,马克龙脱口而出的回答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他以当下日渐严峻的疫情为理由,拒绝立即对参选问题表态。五共历史上,最晚的连任竞选公告是在正式大选前两个月才发布的。照这个节奏,马克龙依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仔细斟酌,模糊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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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龙既然不表态,剩下的候选人们自然是心思活络。本届选举一时之间有30多名政治人物参选或有意参选。不过,除了某些投机分子和一些老面孔以外,今年新出现的极右翼候选人埃里克·泽穆尔倒是相当引人注目。此人最初以无党派身份参选,之后又独立组建政治党派“再夺取”(Reconquête)。这位好读《战争与和平》的候选人在竞选视频了直言不讳地表示法国正在发生一场“大替代”(Le
grand),即外来移民正在替代法国本土的法国人。奇妙的是,这位候选人自己正是阿尔及利亚来的阿拉伯犹太移民,却并不妨碍他在电视上直言不讳地表示“对穆斯林,以及部分犹太人的屠杀”是“作为一个法国人(该做的)”。
国内某些自媒体看到此人自然是要大喜过望一番的,不仅要复读复读辱法老梗,更要好生高叫几下“极右翼拯救法国”之类的话,借机鼓吹一番法国的种族问题之严峻,随后感激涕零的成为极右翼的精神成员。
剥去这些激进主张的外壳,法国现在的极右翼是怎么成型的?它们是如何在近代法国的政治发扬光大的?想要了解法国当今极右翼的历史渊源,首先就需要追溯到法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和这一过程中的重要历史节点——普雅德运动(Mouvement
Pujade)。
## ** 缺乏共识:“分裂政治”所带来的动荡 **
二战之后而1958年前的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历史往往不怎么为人所知,绝大多数国内人士对于这一阶段的法国历史的了解仅限于“左派误国”和“政治混乱”。但拨开这种表象,二战对于法国政治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正式在二战之后,法国步入了矛盾重重的现代化阶段(所谓“光荣三十年”)。这一阶段,法国受国际国内的多种问题,政治上长期分裂,经济上快速工业化,建立了基本福利制度,国家机器大规模膨胀,公务员人数快速上升。
历史上长期以来,法国是一个小农和中小企业为主的国家。1946年,法国有一半的人口居住在农村。工农业人口的比例在法国是一比一,而英国已然达到了一比一。中小企业也始终在工商业领域占有重要地位。1956年,法国有近100万的零售商人。到了1965年,不足10人的小企业所雇佣的工人人数仍占全国劳动力的19%,而西德为13.6%,美国为3.3%。其结果是小资产阶级在法国政治中的重要性急剧上升。
阶级结构上的变化首先导致法国政治中的税收问题极为重要。如果说二战期间面对维希政权,法国人民的抗税还能被看作是一种“日常生活的抵抗”,那么当战后和平来临,法国人的抗税就多少有些妨碍法国政府的财政收支。1953年之际,法国税收多达3250种,以至于有这样的一句玩笑话:“法国税收得太多了,幸好还有税务欺诈来调节一下。”
1948年,法国财政部突击审查了巴黎的美国汽车车主们的个税申报,竟增加了一千万法郎的收入,这些车主中其中四分之三的人之前一直完全不交个人所得税。商人和农民在逃税方面,恰恰是这些人在法国战后的国民收入结构中占比有了显著提升。农民往往还可以通过选举上的巨大优势影响税收政策,比如激进党和保守派尽管鼓吹自由市场,却也同时支持农业保障价格和政府干预农业。而逃不过的工薪阶层就成了“冤大头。
与此同时,法国政治同时受国内脆弱的政治共识所困扰。尽管各党各派对于二战时维希政府这个尴尬的存在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但诸多根本政治分歧始终没有消弭。第四共和国的宪法第一条规定国体为“一不可分的、世俗的、民主的以及社会的共和国”。这一看似轻描淡写而不容置疑的宪法第一条实质上经历了立宪会议内激烈的争论。尽管早在1905年法国议会就通过了《政教分离法》,到了1947年法国政党依然在政教分离问题上分裂为两派,世俗的共产党、社会党和激进党对抗支持天主教的保守派、人民共和联盟和戴高乐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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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交和殖民问题上,法国各政治党派也矛盾重重。共产党、社会党和人民共和联盟呼吁法国从印支撤出,寻求中法建交。而激进党、保守派和戴高乐派(四共期间)则寻求维持白人统治,鼓吹军事扩张。
总的来说,如果说英国战后在工会、充分就业和福利等问题上保持空前稳定,从而达成了“共识政治”,那么法国在战后在税收、政教分离和去殖民化等问题上保持空前分裂,达成的就是“分裂政治”。
## ** 普雅德的兴与衰 **
在这种背景下,法国快速推进的现代化和工业化自然引起了小资产阶级和农民阶层的不满。农民购买力下降了10%。农民和小商人担心自己会趋于消亡。这样的心理同法国的政治经济条件交织在一起,终于产生了普雅德运动。
皮埃尔·普雅德(Pierre
Poujade)本人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商人,开一家文具店和书店。1953年,由于不堪重税,他同小镇其他商人一道起而反抗税收监督员。同年他便建立了“法兰西商人与手工业者保卫联盟”,即“普雅德运动”。他自称“小人物”,谴责现存的“吸血鬼国家”和那些“出卖灵魂的高官”
1954年11月至1955年2月,“普雅德运动”在法国中部各省组织小商人“罢税”与示威游行。55年1月,普雅德领导了“向巴黎进军”活动,15万人在巴黎的凡尔赛门附近对普雅德等表示欢迎。到了1956年的议会选举中,“普雅德运动”从除了法共以外的各个党派那里都分走了选票,一口气有52名代表选入了国民议会(11.6%的选票)。一时间,普雅德被法国《快报》(L'Express)称为是“普雅道夫”。法共一度呼吁建立“共和阵线”对抗这个“希特勒般的普雅德”。
但是,这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刚刚起了这么一个高调就疾速画上了休止符。初入议会的“普雅德运动”虽然在政策取向上更加多元,开始主打阿尔及利亚牌,强烈支持法国的殖民政策。但在议会中的争斗中经验不足,往往争不过其他久经考验的老议员。不熟悉议会法规的“普雅德运动”在议会内组成了一个“法兰西团结与博爱”的党团。议会内的其他党派立即抓住这个机会,指责“普雅德运动”在多个选区内以不同名称提出不同的候选人名单,当选后又立即联合,这就违反了选举法规。1956年2月15日,国民议会宣布剥夺11名普雅德派议员的议员资格。次年的地区补选中,普雅德本人惨遭落选,只获得了6%的选票。
随后,1958年阿尔及利亚危机发生,戴高乐政变上台。此时戴高乐被认为是支持阿尔及利亚保留在法国框架下的“救星”,相当程度上在文化领域分掉了普雅德派的支持者,于是在1958年11月第五共和国的第一次立法选举中,普雅德派遭遇全面失败,一个代表也没有选入议会,终于彻底从政坛上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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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雅德本人在之后的生活中退出了政治领域,他将生活的重心转向了能源领域,醉心于开发植物提取物,通过生物能源实现法国的能源独立。虽然“普雅德运动”一般被认为是一个极右翼运动,但普雅德在之后的每一届选举中都支持中左或中右候选人。
## ** 念念不忘的回想:今日普雅德运动再现? **
虽然普雅德运动来的快,去的快,但是其社会影响却始终没有消退。不仅在法语中,普雅德主义成为了“极右派”的代名词,“普雅德主义者”成为了煽动家的代名词。普雅德运动还在政治上成功地彻底替代了原先占据政坛极右翼生态位的君主派,完成了极右翼政治的“现代化”。
普雅德运动的直接效果是引起了对城市化发展的限制和小工商业的进一步保护。1973年法国议会通过了《罗耶法》,该法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对中小商业的兼并和排挤,规定“公权力务必使商业和手工业的增长促进一切形式的企业扩张,……避免使小企业消失”,同时限制了中小城市商场的建造面积。但是这样的法律始终不能为现代化进程的规律所容,反而引起了大型商业连锁企业的积极政治游说和权力寻租。终于经1996年“拉法兰法”和2008年“经济现代化法”放宽了这种限制。
普雅德运动中迅速当选的代表中就包含让-
玛丽·勒庞。初出茅庐的他迅速抛弃了衰落的普雅德运动,在法国步入第五共和国之后迅速成立了属于自己的极右翼党派“国民联盟”。第五共和国政治上经戴高乐推动而走向“中道政治”,经济上则愈发现代化,城镇化率迈过70%大关(1970年)。面对这种情况,勒庞借着70年代的经济停滞,答之以社会文化议题,不断强调移民问题,从而进入了主流政治,一路高歌猛进。1981年还凑不齐500个地方官签字来参选总统的他,到了2002年的总统竞选已然能够进入第二轮同希拉克掰手腕,引发全法乃至全欧的对极右翼的深刻担忧。
普雅德运动的草根属性也深刻影响了法国政治中的右翼群众运动。2013年的红帽运动(Bonnet rouge)和2019年的黄马甲运动(gilet
jaune)都是因税收而起。前者反对《罗马条约》和生态税,后者则反对马克龙推行的燃油税。两者都呈现出更加无组织、更加否定体制、更加鄙弃建制派政客的取态。
今天,随着世界各地极右翼的合流,法国本土的极右势力开始同其它地区呈现相似的面目。但不应忘记的是,法国普雅德运动的文化遗产和阶级结构遗存依旧相当程度上影响着今日法国的政治面目。法国这种动荡、分裂的现代化进程,也不能不对当下的中国有深刻的警示作用。
参考文献:
张钰韬,陈若晗,法国大选观察 | 泽穆尔:总统大选的破局者还是破坏者?——澎湃思想市场
Mauger, F. (2017, Aug 19). Poujade ébranle un moment la IVe république. Les
Echos(一时动摇第四共和国的普雅德,回声报)
Moisi, D. (2021, Nov 05). Zemmour, le révélateur d'une france qui a peur. Les
Echos(泽穆尔,)
Seux, D. (2021, Dec 01). Zemmour (bis) : Poujade dedans, trump dehors ? Les
Echos()
卢南峰译,“黄背心”运动:在“生态”新自由主义与“非政治”之间
杜卿译,法国“黄马甲”运动:社会问题重回政治中心
Bonnets rouges: quand le symbole de paix du commandant Cousteau devient un
signal de h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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