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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7 16: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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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不可思议的印度》——印度浮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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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邬言惠语 ，作者懒残僧
**邬言惠语** . 如是我闻
文 | 懒残僧
《不可思议的印度》是驻印记者吕鹏飞对于印度的实地观察，书分为十一章，全方位地记录了印度的风土人情。由于国内讲现代印度的书比较少，出版的书籍多数是讲几十年前乃至几百年前的印度，所以吕鹏飞的这本书很让我惊喜。本书让我在对印度的刻板印象之外还补充了许多细节碎片。对现代印度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读一下。
而正是由于本书描写的是印度的方方面面，所以显得有些琐碎，这也是我之前不太愿意写读书笔记的原因。不过既然因为疫情被封在上海这么多时间，补写一篇读书笔记也不算浪费时间。毕竟这本书真的十分精彩。尤其是读到印度驻华记者帕拉维·艾亚尔写下中印两国的对比，“如果能出生在哪怕一个中等富裕的家庭，我大概都会选择印度而不是中国”，而如果出身贫寒，她就愿意在中国碰运气，中国给她的向上跨越社会经济阶层的机会相对要大得多。不由得一阵唏嘘，而这种唏嘘感是贯穿整本《不可思议的印度》的。
历史课本上说，世界上有四大文明古国，其中有古印度。所以很多中国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印度和中国一样长期以来是统一的国家。实际上，印度在近代以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自1947年开始，印度才真正地第一次实现统一。甚至在此之前的英属印度也算不上统一
。在英国人统治时期，印度大陆分为英属印度和印度土邦两部分。印度土邦占了英国管辖下大陆总人口的24%，土地面积的44%。所谓的印度独立是尼赫鲁等印度大陆政治精英对彼时各类政治实体进行重新组合构建，与传统意义上的国家独立并不相同。
有的学者认为，印度历史上的分裂与地形有关。在人口流动较少，贸易联系不足的情况下，山脉、大河常常成为政治、文化区域的自然疆界。然而仔细研究印度地理就会发现，统一印度的地理条件远比中国优越。即使不能统一全印，统一北印在地理上也是可实现的。北印大多是平原，即使是山地和高原，大部分海拔也低于1000米，极利于骑步兵纵横驰骋。几乎与阿育王同期，秦国的军队已经西越秦岭，剪灭巴蜀，东渡黄河，扫平六国，南跨长江，征服百越，统一中国。所以，网上比较中印历史的时候，经常戏称印度缺一个秦始皇。
对于印度的独立过程，中国人比较熟悉甘地和尼赫鲁，一个是国父，一个是开国总理。但是有另外两个人的名字却鲜为中国人所知的。鲍斯就是其中之一。鲍斯是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口碑远好于尼赫鲁。甘地与鲍斯，一个是独立元勋，一个是独立中坚力量，一个宣扬非暴力不合作，一个选择了武装斗争。鲍斯在1943年与日本人合作，收罗了日本人在东南亚捕获的印度战俘，组织了印度国民军，向印度东北进军，意图推翻英国人的殖民统治。鲍斯还在今天印度的安达曼群岛建立了自由印度临时政府。鲍斯病急乱投医，随着日本战败，他所选择的道路因此蒙上了阴影，非暴力不合作成为印度独立斗争的标志而广为世人所知。
印度的独立过程中，另一个为中国人所鲜为人知的名字是真纳。真纳是巴基斯坦的国父。真纳、甘地和尼赫鲁都是留学英国的律师。甘地是因为在国内干不下去才去南非当律师。尼赫鲁在法庭上缺乏信心无法辩论，在父亲的律师事务所都难以展开工作。真纳不仅是名成功律师，还极具个性，生活西化，不受戒律。真纳领导的穆斯林联盟曾寻求和国大党组织联合政府，但遭到国大党反对，印度从而失去了整合两党，实现独立统一的最后机会。在巴基斯坦建国后，甘地等人纷纷咒骂真纳。甘地说真纳是个疯子，尼赫鲁则称真纳没有教养，彻底关闭了双方合作的大门。
之前说到印度缺一个秦始皇，不仅指的是国家上的统一，更指的是书同文车同轨的制度统一。印度的语言非常繁杂，根据语音学家调查，2013年印度仍在使用的语言有700余种，其中122种语言的使用人数在1万人以上。算上英语，印度宪法所承认的语言就有23种之多，其中印在纸币上的语言则有17
种。以至于印度纸币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文字。许多印度议员都是多语言天才。印度国会议员沙希塔罗尔表示，对妈妈说马拉雅拉姆语，对爸爸说英语，跟司机说印地语，对仆人则使用孟加拉语，敬神祷告时用梵语。2015年莫迪来华参观大雁塔，写下了古吉拉特语的留言，在场的所有记者（包括印度记者），没有一个人知道莫迪写了什么。
在印度，使用人数最多的是印地语，约占印度总人口41%。而英语应用范围最广，使用人数约占总人口的3%。印地语使用人数多，是因为自英印1931年从加尔各答迁都新德里后，它便是首都的语言，政治地位上升。而且当年印度独立时，巴基斯坦的乌尔都语和印地语是一种语言，只是书写方式不同，合称印度斯坦语。由于名字中带“印度”，所以甘地非常中意。而甘地却非常痛恨英语。英语代表着被奴役的历史。然而印度前总统拉达克里希南则一针见血的指出英语是国家团结的潜在因素，民族主义概念和民族主义感情是英语和英语文学赐给印度的礼物。英语维系了各邦之间的交流，政治色彩非常强。并且现在看来，印度人凭着熟练的英语，在英美扎根发芽，成就非凡。英语从屈辱历史的印记成了值得夸耀的资本。
印度政府几次想要推广印地语，却屡遭失败。泰米尔人便对印地语十分“嫌弃”。在莫卧儿王朝时期，印地语势力尚处于弱势，没能力南下；在英印时期，印地语和泰米尔语在英国人的卵翼下，地位平等；印度独立后，政府想强推印地语，又遭到泰米尔人的激烈抵抗。泰米尔语的使用历史约1500年到2000年，有丰富的古代文学作品，并且文学传统是原创的，没有从其他语言挪借。就泰米尔人看来，年轻的印地语远不如自己的母语。在1939年、1949年、1965年，泰米尔人都发起过反印地语的斗争，不惜以身殉语，以自焚为手段。1952年，南方的斯瑞拉姆鲁以绝食而死为手段，要求以泰卢固语为基础自建安德拉邦。这使得北方政府焦头烂额，不得不妥协。
实际上，泰米尔人的初始诉求是泰米尔族独立建国。到1962年印度侵华战争时，在爱国心的激发下，它才放弃了独立诉求，可仍然没有扔掉反印地语的大旗。当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泰米尔人抵制印地语，就排除了印地语精英介入泰米尔政治生活的可能性，本地精英可以独享资源。泰米尔纳德邦两个本土政党轮流执政，至今已有半个世纪，形成一个封闭利益循环，水泼不进。泰米尔人和泰卢固人政治上所拥戴的“阿妈”，是印度南方超级电影巨星贾雅拉莉塔。南方人不认阿米尔汗，只认“阿妈”。她的92部泰米尔语电影有85部在印度连续上映25周，28部泰卢固语电影全都连续上映25周。宝莱坞的印地语电影想要打入南方市场非常困难。贾雅拉莉塔的现象级人气使得她连续三届被选为泰米尔纳德邦的部长，在去世前的三十余年中成为政坛常青树。
印度国内佛教遗迹众多，中国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菩提迦耶和那烂陀寺。前者是释迦牟尼成道处，后者是玄奘当年游学之处。今天的菩提迦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而那烂陀寺仅是一堆废墟。玄奘的时代，那烂陀寺“僧徒数千，并俊才高学也。德重当时，声驰异域者，数百余矣”，“印度诸国皆仰则焉”。然而中东中亚的游牧民族自西北而来，首当其冲便是印度河平原，随后波及恒河平原，这些都是佛教的主阵地。而韦伯说，佛教主要存在于寺院和僧团，一旦消灭了寺院和僧团，佛教就不复存在。
这一时期的斩草除根，使得佛教在印度灰飞烟灭，从此在印度再也没能复兴过。然而那段佛教兴盛的历史，被玄奘法师记录了下来。甚至为印度人记录下了古文明历史。季羡林指出，我们几乎找不到一本研究印度古代史而不用《大唐西域记》的书。英国史学家文森特说，印度历史对玄奘所欠下的债是绝不会高估的。
印度的佛教虽然在游牧民族的屠杀下消失。但是印度教却很好的留了下来，征服者可以将寺庙夷为平地，但是却很难杀掉所有印度教徒。何况，他们还需要印度教徒为自己耕种、服务。甚至为自己打仗、冲锋陷阵。所以，征服者和高种姓开始联姻。在印度，肤色是区分高低种姓的一大标志。婆罗门的浅色皮肤能够保持上千年，还与其所奉行的种姓内部通婚有关。高种姓的女子下嫁低种姓的男子，被称为逆婚，女子是要被逐出教门的。甚至门不当户不对还会招致杀生之祸，也就是“荣誉谋杀”。2015年，由于自己的兄弟与高种姓女子谈恋爱，巴格帕特村的两名贱民姐妹惨遭全村人的轮奸。宗教观念的约束和荣誉谋杀的震慑极大限制了印度教徒尤其是女孩婚嫁的选择。所以印度女孩很少嫁给中国男子，而印度男孩却更多的讨到中国老婆。
社会上对贱民的欺凌比比皆是。2015年，拉贾斯坦邦的学童因为无意碰到非贱民种姓的餐具，结果遭老师毒打。甚至贱民连老老实实干分内的“不洁”活儿也会受皮肉之苦。2016年，古吉拉特邦四位贱民青年在剥死牛皮遭到一个护牛团体的毒打。护牛团体声称这四人杀了奶牛。他们剥光四人的衣服，抽打他们，然后把他们绑在车后拖行了一公里。这引发了群体事件，以至于莫迪不得不站出来谴责护牛团体。报告显示，贱民只占全印人口的16%，然而全印40%的犯罪针对他们。至于印度教对牛的崇拜，有学者考证历史上印度教徒
是吃牛肉的。《摩诃婆罗多》中，一位国王还曾将牛肉分给婆罗门。印度教如今主张不吃牛肉，原因有二：一是与佛教争夺民众，二是农业社会的考量。
穆斯林入主印度后，长期与印度教徒不睦。穆斯林杀牛、吃牛肉，印度教徒护牛、不吃牛肉。牛肉之争浓缩了他们长达千年的恩怨情仇。甘地独立诉求的承诺之一便是保护牛。而他没有食言，当前印度13个禁止杀牛的邦，大多是20世纪50年代所颁布的禁令。颁布禁令最早的印控克什米尔，当时穆斯林占了总人口的68%，印度教徒只占了28%。1966年11月，为了反对穆斯林宰杀母牛，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联合其他组织共同发起了禁止宰牛运动，鼓动成千上万的教徒涌入首都德里，游行示威，要求政府通过法律禁止宰牛。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是当前印度影响最大的宗教组织，在过去一直致力于撕裂印度社会。1992年，它纠集15万人，强行捣毁了印度北方邦阿约提亚的巴布里清真寺，导致2000多人死亡，却没有受到惩罚。毕竟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干得最离谱一件事是刺杀甘地，捣毁一个清真寺有恃无恐。
韦伯在《印度教与佛教》中指出，当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看到一个不净种姓的成员处于悲惨状况时，只会这么想：这个人必有许多前世的罪过要补偿。这使得洋溢着爱心的德里人对满街的流浪汉视而不见。德里人非常热衷于喂食广场的鸽子、墙上的猴子，还能为断腿的流浪狗安上小滑轮，唯独对自己流浪街头的同胞缺乏同情心。印度的国土面积不及中国三分之一，但是耕地面积却远多于中国，位列世界第二。铁矿和煤炭储量位居世界前列。
2017年的莱坊财富报告显示，印度的亿万富翁占全球5%。2016年，印度宣称自己的经济体量已经超过了英国，是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可一旦印度的经济平均下来，就富有不起来。印度的人均收入为1500多美元，位列世界第150名。全印有3.6亿人生活在贫困线下，占总人口的近四分之一，而它的贫困线标准又是极端贫困国家中最低的。
印度人穷到什么概念呢。它的小麦和大米产量位列世界第二，是世界主要粮食出口国。但是印度国内的农民却自杀成风。2015年，在德里的一场政客演讲中，就有一名农民悄悄爬上会场旁的一棵树，在众目睽睽下自挂东南枝。为何收成不好就要自杀？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可印度农民收成不好不止忍饥挨饿这么简单。大部分自杀的农民，为了购买化肥、种子、农药，都借了高利贷。一旦庄稼歉收，不仅生计会受影响，债务负担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高利贷，利滚利，一次接不上，从此便坠入债务陷阱。沉重的债务压力逼迫不少农民走上绝路。而农民借高利贷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对正规金融机构而言，贷款给农民，一来无利可图，二来风险过高。所以，农民只能借到高利贷。在印度经济最好的马哈拉施特拉邦，仅2015年便有3228名农民自杀。
享受金融自由的印度是民主国家。然而在种姓制度下，民主依然可以“世袭”。世界上政治世家并不少见，比如美国的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日本的鸠山家族和安倍家族。但是像印度的尼赫鲁-
甘地家族这样影响或把持印度证据长达70年之久的却不多见。尼赫鲁-
甘地（Ghandy）家族和圣雄甘地（Ganohi）并无关系。尼赫鲁的女婿也姓甘地，而尼赫鲁的女儿随夫姓，叫英迪拉甘地。尼赫鲁-
甘地在印度独立后，五世四主席、三总理。远比袁绍四世三公显赫。如果从尼赫鲁的父亲莫蒂拉尔算起，这个家族在印度政坛活跃了百年。前面提到的泰米尔“阿妈”贾雅拉莉塔，也是由另一位演员拉姆昌德兰带入政坛。而贾雅拉莉塔去世后，她的继任者也企图继承“阿妈”这个名号。
关于中印间贫富差距的对比，我这里引用印度驻华记者艾亚尔写的一段话。“如果能出生在哪怕一个中等富裕的家庭，我大概都会选择印度而不是中国。在印度，尽管政府提供的服务一直不佳，但只要你有钱，就能生活得很滋润。因此，大多数德里家庭，只要负担得起，都会购买家用发电机，在花园里配备自用管井，以备停电、停水。警察工作不力，许多家庭都请了私人保安。通过必要的私人渠道弥补了公共产品的匮乏后，在印度就可以随意享受讨论‘印度理想’的本质所带来的思想快乐，或者享受因赢得一场精彩的辩论而肾上腺素上升所带来的兴奋感。”艾亚尔也强调，如果出身贫寒，她就愿意在中国碰运气，中国给她的向上跨越社会经济阶层的机会相对要大得多。
吕鹏飞写道，来到印度的中国人，很多也入乡随俗，雇起了仆人。从由国内的“劳动人民”摇身一变成了印度的“地主老爷”。小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华人在印度定居谋生的时间并不短，自18世纪末至今已有了两百余年。相传，1780年，一名叫杨太钊的中国人到今天的加尔各答附近开办了一家糖厂，并招募中国工人过来打工。自那时起，不断有中国人背井离乡，前往印度东部谋生活。然而已在印度生活近两百年的华人没有料到，他们祖祖辈辈所累积的财富、所取得的社会地位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印度侵华战争失败后，印度以极罕见的高效率，于当年12月抛出了《印度国防法》，后来又出台了《敌产法》。印度人还等不及法律通过，就已上街殴打华人，捣毁华人店铺，发泄自己心中积累的战败怨气。已在边界战争中成为惊弓之鸟的印度人没有勇气找解放军报仇，只好将华人吓成惊弓之鸟。当时印度华人社区中流传着极为恐怖的“半夜敲门”。印度军警会在半夜敲门，将华人带走，送入集中营。
印度侵华战争的失败，始终是中印之间难以解开的心结，主要是印度人对中国的心结。在印度的舆论里，中国是侮辱印度的侵略者，是占领印度领土的恶霸，是巴基斯坦的帮凶，是围堵印度的始作俑者，是压制印度崛起的主谋。印度侵华战争虽然戳破了印度当年的大国幻想，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成为了印度的民族粘合剂。对中国的怨念可以超越地域、种姓、宗教、阶级差异，将印度人汇聚在一面大旗下。因为这是一场“中国人”对“印度人”的战争，是“中国”对“印度”的侮辱。
前面也提到，泰米尔纳德邦甚至撤回了独立诉求。连印度政府也决定推迟成立促进民族融合委员会，因为它认为印度侵华战争已经帮它实现了民族融合。民族凝合剂的神奇效果使得印度精英不愿意忘记战争，然后还在不停地炮制事端，屡试不爽。在印度的电影中如果出现印度国歌或国旗，全场的印度人便会自发起立唱国歌。追根溯源，印度人在电影院的这一举动正和印度侵华战争有关。
随着中国的重新崛起，中印两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差距日益拉大，印度精英报一箭之仇的希望日益渺茫，焦虑也就日甚一日。印度精英隔三差五地咒骂中国。然而现实是“除非中国垮台或陷入危机，否则中印边界问题无法解决”。“中国垮台或陷入危机”甚至是很多所谓“印度亲华专家”的心理期许。
高兴便是这么一位久居中国的亲华专家，本名阿贾特萨特鲁·辛格。高兴在北大读了八年博士，然后在各高校教授印地语，还常以印度专家的身份到各处走穴。2017年，高兴在央视做节目时，为了证明他想象中的“中国失道寡助”，一下子抛出中国在南海与18个邻国为敌的滑稽言论。洞郎对峙时，他以为中国人不上脸书，在脸书上号召大家与印度军队站在一起，把中国打个鼻青脸肿。结果被人传回了印度研究圈。一边在朋友圈吹所谓的中印友谊，一边暗地里想要狠狠教训中国。洞郎事件后高兴就很少出现在圈子里了。直到2018年看到高兴又在接受一家电视台连线，这时他满脸胡子，跟洞郎对峙期间的白面少年相去甚远。
在印度真正的亲华学者也有不少，CK便是其中之一，但是无缘进入驻印单位的视线，而吕鹏飞是第一个采访他的人。CK是印度卡利卡特市的人。卡利卡特市位于印度西南角的喀拉拉邦。我曾经写过有关喀拉拉邦的读书笔记——《社群、组织与大众民主》，因为敏感词没能发出来。关于卡利卡特市中国人知道得极少，可中国一位历史名人在这儿留下了足迹，这个人便是明代的大航海家郑和。郑和七次下西洋均在卡利卡特市停留，最后病逝于此。
CK自发开设了卡里卡特文化论坛，网站上汇编了欧洲人、犹太人、中国人与卡里卡特的交往史。卡里卡特当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交易枢纽。当郑和的船队大大小小200余艘船出现在卡利卡特海岸时，当地人十分恐慌，但是郑和船队没有恃强凌弱，十分谦和友好。而达·伽马船队规模远不及郑和，却横行霸道，两者显然天壤之别。CK感叹道，“如果郑和当年征服了卡利卡特，那我现在就是说中文了”。达·伽马横行霸道，却名留印度史，郑和和平友善，却不为印度人知。
据说喀拉拉人的全名由出生地、父亲名字和个人名字组成，出生地和父亲名字缩写前置，C.K这两个字母可能就是这个来历。在印度，单凭姓名往往就可以判断出身来历。啥姓属于婆罗门，啥姓属于首陀罗，印度人一看便知。他们甚至还能区分出婆罗门的籍贯，有点类似于中国南北朝时区分一个人属于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比如姓潘迪特的婆罗门源于克什米尔，姓贾的婆罗门聚居于比哈尔。
印度东北人名字的英文字母拼出来跟中国人的名字极像，比如姓宁神（Ning
Shen）,这类名字看起来就像拼音。实际上，东北六邦的当地人是蒙古人种，他们吃牛肉，吃猪肉，吃竹笋，说英语，抵制印地语，教育水平高，主要信仰基督教。这群东北人因为长得像“中国人”，被印度人叫做“中国佬”。实际上，当地人的面庞和气质更接近缅甸人，与中国人还是有点差别，跟印度人的差别自然更大。
印度东北地区民族众多，独立武装也是多如牛毛，一说有120个，一说有65个，众说纷纭。它们自己也在不停地分化、合并。比较有名的独立武装有阿萨姆统一解放阵线、那加社会主义共和国委员会支系、曼尼普尔民族统一阵线、波多兰民族民主阵线等等。东北人之所以要闹独立与他们在印度社会地位低下受欺负有直接关系。印度社会以种姓为标准，公开歧视人，而最低贱的种姓也有人可以歧视，那就是东北人。东北人因为自己面孔挨打挨骂的新闻时常见诸报端，甚至高官之子也被打死过。印度人也不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印度侵华战争失败后，印度人自然没有实力越过喜马拉雅山报仇雪耻，只好将怨念移情到东北人身上。
实际上，印度在历史上就没有统治过东北地区。从地理上看，东北六邦和印度其他地区仅由一个“鸡脖”相连。英国人到来后，东北人连同印度人一起成为英国的臣民。英国退出印度时，东北人想成立自己的国家，结果却遭到了印度的强力压制，双方的冲突和对抗一直延续至今。东北人一开始也没打算武装斗争，而是想要学习印度人，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和平方式实现独立。但是印度人是玩这套的老祖宗。截至1960年12月，印度军警在那加邦烧毁了36个村庄2203间房间。截至同年9月20日，仅在色玛一地，就有34244名那加人死于饥饿、疾病和贫困。即便是英国殖民者也没有如此血腥。2000年，曼尼普尔人沙米拉进行绝食抗议。印度政府强行为她插上了鼻饲管，这鼻饲管一插就是十六年。在这期间印度政府对沙米拉抓了放，放了抓，极尽精神折磨之能事。
在印度刚独立时，东北原曾是较为富庶的地区，阿萨姆邦的人均收入还高于全印平均水平四个点。过了60年，如今反倒成了全倒数第三，水平只比全印平均的一半高一点。东北的没落与它长期的动荡有关，还与它现在的处境有关。在印度手上，东北由宝地沦为一块死地。在印度侵华战争后，东北邦北上、东向与中国的经济来往全部中断。南部有孟加拉国卡住位置，南下入海无望。东北的缅甸自身经济也不好。为了防止假想的中国军队入侵，印度在东北部署了大量兵力，同时又不敢投入太多搞建设，担心打起仗来打个稀巴烂。一位西隆的大学老师说道，“对于中央政府，东北衰落未必是件坏事。只有东北经济不好，对中央形成依赖，才没有力量脱离中央。再说，东北人穷，也就没有钱给分离武装了。”
然而就观察印度中央的政治环境而言，还算是相对稳定，参加选举的政客们愿赌服输，政权交接基本平稳。可印度的政策环境起伏就很大了，朝令夕改时有发生。2016年11月8日，印度总理莫迪突袭宣布，印度将自9日起停止使用旧版纸币，在印度社会引起巨大混乱。对此，世界知名电信企业沃达丰和诺基亚深有体会。印度为了沃达丰甚至修改了法律。2007年，沃达丰收购了和记电讯的印度子公司。
印度税务官闻腥而至，要求沃达丰支付巨额税款。9年下来，税款加上利息和罚息已经高达2000亿卢比。然后按照印度的法律，本不该交税，就连印度最高法院也这么认为。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印度政府为了收这笔税款不惜修改法律，并且加上了新法条溯及力。2013年在诺基亚最困难的时候，也收到了泰米尔纳德邦的通知，要求补交240亿卢比的税。诺基亚出示了相关证据为自己辩白，可印度的税务部门不为所动，冻结诺基亚资产逼迫其交税。
对此，2016年，印度电信部长普拉萨德声称，总是提沃达丰和诺基亚的案子就是为了破坏印度“最有价值投资地”的形象，是一场阴谋。对于印度政策的朝令夕改，一位浸淫印度多年的中国友人说，印度社会对外国投资者有个奇特的心理：既然你们是为赚钱而来，那就别想轻易把钱带走。沃达丰、诺基亚之类的世界知名大公司在印度尚且过得如此艰辛，等而次之的不少中国公司的境遇也就不难想象了。中国学者或者商人在研究、考察印度时，尤其是研判印度的政策环境时，常会犯一个基本错误：推己及人。
比如，盲目乐观地以为印度的发展轨迹会像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以为印度会为了经济利益而搁置安全上的考量。然而印度一方看到的是，涌入的中资窥探到了自己的秘密，中资的渗透会控制自己的经济命脉，自己在安全上反而更危险了。这也是为何印度在出台相关政策时常常不忘给予中国“特殊待遇”的重要原因。
有的中国投资者认为，印度是世界工业化最后一块热土，一股对印度乐观甚至亢奋的情绪弥漫在中国商界。只要理性的想一想，既然印度的金子好捡，为何唯独中国企业变现最积极。欧美老牌工业有先进的技术、丰富的经验，甚至在印度受到的政府限制都比中国企业少，可他们没有一窝蜂地涌去印度淘金。世界银行每年会发布国际经商环境报告，印度的排名长期落后。2016年的排名中，印度在189个经济体中排第130位。具体各项指标更是不容乐观，比如建筑许可排名第183，倒数第3；合同执行排名178，倒数第12。一个企业到世界各地投资，
合同执行是免不了的。况且，大量中资涌入的是基建项目，建筑许可肯定少不了。
看好印度的人总是会提“人口红利”。其实，印度的劳动力是看起来便宜，用起来贵。韦伯在100年前就有过深刻剖析：他们只不过是随机的劳动者，欧洲意义下的劳动纪律是不为他们所知的，因此，尽管工资只要欧洲的四分之一，可同样的业绩却需要2.5倍的劳动人数及更多的监管。一位中资公司负责人透露，他的厂里，同样3年工龄的钳工，印度劳工的效率只有中国人的一半。比劳动力显然不能只看价格，还应当看劳动者的效率。如此算来，印度劳动力的成本并没有比中国低多少。尽管印度劳工的效率低，可要对他们进行优胜劣汰并不容易，因为他们还受印度劳工法的畸形保护。临时工一旦转正，就有了护身符，就算在岗位上睡大觉也很难解雇。印度的工会是他们坚实的后台。2015年和2016年，印度十大工会联合大罢工，号称要动员上亿工人上街，秀了一把工会的肌肉。
突然有一天，中国人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太看得上眼的印度小兄弟居然在美国大公司里“攻城略地”，成了首席执行官专业户。有人开始反思印度人为何在跨国大公司里如此成功，得出的结论之一便是印度高等教育的成功。实际上，印度人对自己的高等教育没那么乐观。印度工商联合会2016年的报告指出，包括全印度前20所商学院在内的高校，只有7%的商科毕业生合格。印度报业托拉斯2016年报道，对全印650所高校调查发现，15万工程类毕业生中，超过80%不合格。
印度工商会秘书直斥印度高等教育太差，没法满足商界需求。印度高等教育质量不佳与它的基础教育差有着极大的关系，空中建不了楼阁，没有扎实优良的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质量必然会受到制约。2009年的一次国际学生（15岁）能力评估测试，印度派出一南一北基础教育水平最高的邦参赛。结果印度学生排名第73。在印度人认为自己最擅长的数学领域，两个邦的学生分列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三。印度自觉受辱，随后宣布退出这一评估，不再参加。对此，《印度时报》痛心地指出，就数学能力而言，一个印度八年级学生只相当韩国三年级学生，阅读能力只相当于上海二年级学生。
2018年，《我不是药神》成了现象级电影，令中国人对印度的仿制药产业有了初步的认识。那印度的医疗情况是怎样呢？印度是人们眼中的“穷地方”，可它却建立了一套覆盖全国的“免费”公立医疗体系。对印度公立医疗，有的中国人关注的是免费，不花钱。深受其苦的印度人印象最深的却是它糟糕的服务质量。去印度人道主义援助的中国医生告诉吕鹏飞，印度公立医院设备和环境都很差，一家大型公立医院儿科，数十名患儿挤在一个病房输液，环境差，交叉感染风险很大。
仅2015年，全印有120万名儿童死于可以预防的疾病，印度等5国5岁以下死亡人数占了全球总数一半，印度又在这5国中占比最大。《印度斯坦时报》曾指出，由于公立医院医疗质量不高，数以亿计的印度人正转向私立医院。2013~2014财年，印度人在私立医院的花费是公立医院的8倍。然而许多印度私立医院医术却很高明。私立医院的不少医生是从欧美留学归来。受印度形象的拖累，私立医院在中国知名度极小。实际上倘若想以较低成本获得较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印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2012年，洛克兰德医院集团收治的病人，有15%~20%是外国患者。
另一个广为人知道刻板印象是印度火车的“外挂”。由于互联网上流传的印度火车外挂照片，许多国内的朋友都会问吕鹏飞有没有这回事。吕鹏飞说自己驻印期间坐过11次火车，并没有见过火车外挂，只见过一次长途汽车的外挂。吕鹏飞坐火车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从加尔各答出发，车身随着速度开始抖动，当火车车速开到极限，车身左右摇晃尤为剧烈，像喝醉了酒的醉汉。那时，吕鹏飞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感觉火车随时都要脱轨。印度火车最让人担心的是它的安全性，隔三差五地脱轨、失火、碰撞，让人每一次乘坐火车都提心吊胆。
2009年~2015年，全印发生各类铁路事故803起，死亡620人，受伤1855人，其中火车脱轨事件373起。2016年，一起火车脱轨就造成150人死亡。印度火车事故不断与它的设施陈旧老化、管理混乱有着一定关联。西姆拉山间还有非常古老的“玩具火车”在运行。这列火车非常袖珍，一排只有两个座位，被选入“世界文化遗产”。在印度2017财政预算中，铁路领域的60%资金需要铁路部门自筹。而铁路部门一旦想要上涨车票就会引发大量舆论抗议。
关于印度的刻板印象，最后要谈的是强奸。2012年12月16日，震惊世界的德里黑公交轮奸案爆发，“强奸之国”的恶名从此和印度形影不离。然后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后，印度的强奸案不降反升。2012年24923起，2014年36735起，2015年34651起。印度的强奸案有一个特点是手段极为残忍，令人发指。德里黑公交轮奸案时，受害人的主治医生说，由于暴徒用铁棍捅入受害人的下体，所以都没有办法将内脏再拼接起来。
一位常驻德里的中国朋友告诉吕鹏飞，一次她跟朋友去住处附近一家影院看电影，当电影里出现亲热镜头时，可以听到放映厅里印度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非常可怕。而有中国朋友问吕鹏飞到印度旅游安不安全，吕鹏飞的建议都是女同胞慎往。自黑公交轮奸案至今，已经有多名外国女游客在印度遭到强奸或轮奸，美国人、丹麦人、日本人、德国人、中国人都有。一些印度男人不仅在国内肆无忌惮，出了国也难以收敛。一位中国女性朋友因为工作原因曾在国内接待了一个印度团，她告诉吕鹏飞，陪团的中国女导游在大巴上从车头走向车尾时，两边的印度男人就不断用手摸女导游。2012年，印度百人青年团访华期间，团里的男团员先是骚扰女团员，到了中国后又骚扰中国女翻译和酒店服务员，丢尽了印度人的脸。
关于这本书的读书笔记，我就写到这里，书中很有精彩内容，比如毛主席为何在印度侵华战争中下指示要全歼某只锡克连队，以及尼泊尔学者为什么用乞求的语气对吕鹏飞说“请帮帮尼泊尔吧”，请翻阅原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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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不可思议的印度》——印度浮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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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邬言惠语 ，作者懒残僧
**邬言惠语** . 如是我闻
文 | 懒残僧
《不可思议的印度》是驻印记者吕鹏飞对于印度的实地观察，书分为十一章，全方位地记录了印度的风土人情。由于国内讲现代印度的书比较少，出版的书籍多数是讲几十年前乃至几百年前的印度，所以吕鹏飞的这本书很让我惊喜。本书让我在对印度的刻板印象之外还补充了许多细节碎片。对现代印度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读一下。
而正是由于本书描写的是印度的方方面面，所以显得有些琐碎，这也是我之前不太愿意写读书笔记的原因。不过既然因为疫情被封在上海这么多时间，补写一篇读书笔记也不算浪费时间。毕竟这本书真的十分精彩。尤其是读到印度驻华记者帕拉维·艾亚尔写下中印两国的对比，“如果能出生在哪怕一个中等富裕的家庭，我大概都会选择印度而不是中国”，而如果出身贫寒，她就愿意在中国碰运气，中国给她的向上跨越社会经济阶层的机会相对要大得多。不由得一阵唏嘘，而这种唏嘘感是贯穿整本《不可思议的印度》的。
历史课本上说，世界上有四大文明古国，其中有古印度。所以很多中国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印度和中国一样长期以来是统一的国家。实际上，印度在近代以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自1947年开始，印度才真正地第一次实现统一。甚至在此之前的英属印度也算不上统一
。在英国人统治时期，印度大陆分为英属印度和印度土邦两部分。印度土邦占了英国管辖下大陆总人口的24%，土地面积的44%。所谓的印度独立是尼赫鲁等印度大陆政治精英对彼时各类政治实体进行重新组合构建，与传统意义上的国家独立并不相同。
有的学者认为，印度历史上的分裂与地形有关。在人口流动较少，贸易联系不足的情况下，山脉、大河常常成为政治、文化区域的自然疆界。然而仔细研究印度地理就会发现，统一印度的地理条件远比中国优越。即使不能统一全印，统一北印在地理上也是可实现的。北印大多是平原，即使是山地和高原，大部分海拔也低于1000米，极利于骑步兵纵横驰骋。几乎与阿育王同期，秦国的军队已经西越秦岭，剪灭巴蜀，东渡黄河，扫平六国，南跨长江，征服百越，统一中国。所以，网上比较中印历史的时候，经常戏称印度缺一个秦始皇。
对于印度的独立过程，中国人比较熟悉甘地和尼赫鲁，一个是国父，一个是开国总理。但是有另外两个人的名字却鲜为中国人所知的。鲍斯就是其中之一。鲍斯是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口碑远好于尼赫鲁。甘地与鲍斯，一个是独立元勋，一个是独立中坚力量，一个宣扬非暴力不合作，一个选择了武装斗争。鲍斯在1943年与日本人合作，收罗了日本人在东南亚捕获的印度战俘，组织了印度国民军，向印度东北进军，意图推翻英国人的殖民统治。鲍斯还在今天印度的安达曼群岛建立了自由印度临时政府。鲍斯病急乱投医，随着日本战败，他所选择的道路因此蒙上了阴影，非暴力不合作成为印度独立斗争的标志而广为世人所知。
印度的独立过程中，另一个为中国人所鲜为人知的名字是真纳。真纳是巴基斯坦的国父。真纳、甘地和尼赫鲁都是留学英国的律师。甘地是因为在国内干不下去才去南非当律师。尼赫鲁在法庭上缺乏信心无法辩论，在父亲的律师事务所都难以展开工作。真纳不仅是名成功律师，还极具个性，生活西化，不受戒律。真纳领导的穆斯林联盟曾寻求和国大党组织联合政府，但遭到国大党反对，印度从而失去了整合两党，实现独立统一的最后机会。在巴基斯坦建国后，甘地等人纷纷咒骂真纳。甘地说真纳是个疯子，尼赫鲁则称真纳没有教养，彻底关闭了双方合作的大门。
之前说到印度缺一个秦始皇，不仅指的是国家上的统一，更指的是书同文车同轨的制度统一。印度的语言非常繁杂，根据语音学家调查，2013年印度仍在使用的语言有700余种，其中122种语言的使用人数在1万人以上。算上英语，印度宪法所承认的语言就有23种之多，其中印在纸币上的语言则有17
种。以至于印度纸币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文字。许多印度议员都是多语言天才。印度国会议员沙希塔罗尔表示，对妈妈说马拉雅拉姆语，对爸爸说英语，跟司机说印地语，对仆人则使用孟加拉语，敬神祷告时用梵语。2015年莫迪来华参观大雁塔，写下了古吉拉特语的留言，在场的所有记者（包括印度记者），没有一个人知道莫迪写了什么。
在印度，使用人数最多的是印地语，约占印度总人口41%。而英语应用范围最广，使用人数约占总人口的3%。印地语使用人数多，是因为自英印1931年从加尔各答迁都新德里后，它便是首都的语言，政治地位上升。而且当年印度独立时，巴基斯坦的乌尔都语和印地语是一种语言，只是书写方式不同，合称印度斯坦语。由于名字中带“印度”，所以甘地非常中意。而甘地却非常痛恨英语。英语代表着被奴役的历史。然而印度前总统拉达克里希南则一针见血的指出英语是国家团结的潜在因素，民族主义概念和民族主义感情是英语和英语文学赐给印度的礼物。英语维系了各邦之间的交流，政治色彩非常强。并且现在看来，印度人凭着熟练的英语，在英美扎根发芽，成就非凡。英语从屈辱历史的印记成了值得夸耀的资本。
印度政府几次想要推广印地语，却屡遭失败。泰米尔人便对印地语十分“嫌弃”。在莫卧儿王朝时期，印地语势力尚处于弱势，没能力南下；在英印时期，印地语和泰米尔语在英国人的卵翼下，地位平等；印度独立后，政府想强推印地语，又遭到泰米尔人的激烈抵抗。泰米尔语的使用历史约1500年到2000年，有丰富的古代文学作品，并且文学传统是原创的，没有从其他语言挪借。就泰米尔人看来，年轻的印地语远不如自己的母语。在1939年、1949年、1965年，泰米尔人都发起过反印地语的斗争，不惜以身殉语，以自焚为手段。1952年，南方的斯瑞拉姆鲁以绝食而死为手段，要求以泰卢固语为基础自建安德拉邦。这使得北方政府焦头烂额，不得不妥协。
实际上，泰米尔人的初始诉求是泰米尔族独立建国。到1962年印度侵华战争时，在爱国心的激发下，它才放弃了独立诉求，可仍然没有扔掉反印地语的大旗。当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泰米尔人抵制印地语，就排除了印地语精英介入泰米尔政治生活的可能性，本地精英可以独享资源。泰米尔纳德邦两个本土政党轮流执政，至今已有半个世纪，形成一个封闭利益循环，水泼不进。泰米尔人和泰卢固人政治上所拥戴的“阿妈”，是印度南方超级电影巨星贾雅拉莉塔。南方人不认阿米尔汗，只认“阿妈”。她的92部泰米尔语电影有85部在印度连续上映25周，28部泰卢固语电影全都连续上映25周。宝莱坞的印地语电影想要打入南方市场非常困难。贾雅拉莉塔的现象级人气使得她连续三届被选为泰米尔纳德邦的部长，在去世前的三十余年中成为政坛常青树。
印度国内佛教遗迹众多，中国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菩提迦耶和那烂陀寺。前者是释迦牟尼成道处，后者是玄奘当年游学之处。今天的菩提迦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而那烂陀寺仅是一堆废墟。玄奘的时代，那烂陀寺“僧徒数千，并俊才高学也。德重当时，声驰异域者，数百余矣”，“印度诸国皆仰则焉”。然而中东中亚的游牧民族自西北而来，首当其冲便是印度河平原，随后波及恒河平原，这些都是佛教的主阵地。而韦伯说，佛教主要存在于寺院和僧团，一旦消灭了寺院和僧团，佛教就不复存在。
这一时期的斩草除根，使得佛教在印度灰飞烟灭，从此在印度再也没能复兴过。然而那段佛教兴盛的历史，被玄奘法师记录了下来。甚至为印度人记录下了古文明历史。季羡林指出，我们几乎找不到一本研究印度古代史而不用《大唐西域记》的书。英国史学家文森特说，印度历史对玄奘所欠下的债是绝不会高估的。
印度的佛教虽然在游牧民族的屠杀下消失。但是印度教却很好的留了下来，征服者可以将寺庙夷为平地，但是却很难杀掉所有印度教徒。何况，他们还需要印度教徒为自己耕种、服务。甚至为自己打仗、冲锋陷阵。所以，征服者和高种姓开始联姻。在印度，肤色是区分高低种姓的一大标志。婆罗门的浅色皮肤能够保持上千年，还与其所奉行的种姓内部通婚有关。高种姓的女子下嫁低种姓的男子，被称为逆婚，女子是要被逐出教门的。甚至门不当户不对还会招致杀生之祸，也就是“荣誉谋杀”。2015年，由于自己的兄弟与高种姓女子谈恋爱，巴格帕特村的两名贱民姐妹惨遭全村人的轮奸。宗教观念的约束和荣誉谋杀的震慑极大限制了印度教徒尤其是女孩婚嫁的选择。所以印度女孩很少嫁给中国男子，而印度男孩却更多的讨到中国老婆。
社会上对贱民的欺凌比比皆是。2015年，拉贾斯坦邦的学童因为无意碰到非贱民种姓的餐具，结果遭老师毒打。甚至贱民连老老实实干分内的“不洁”活儿也会受皮肉之苦。2016年，古吉拉特邦四位贱民青年在剥死牛皮遭到一个护牛团体的毒打。护牛团体声称这四人杀了奶牛。他们剥光四人的衣服，抽打他们，然后把他们绑在车后拖行了一公里。这引发了群体事件，以至于莫迪不得不站出来谴责护牛团体。报告显示，贱民只占全印人口的16%，然而全印40%的犯罪针对他们。至于印度教对牛的崇拜，有学者考证历史上印度教徒
是吃牛肉的。《摩诃婆罗多》中，一位国王还曾将牛肉分给婆罗门。印度教如今主张不吃牛肉，原因有二：一是与佛教争夺民众，二是农业社会的考量。
穆斯林入主印度后，长期与印度教徒不睦。穆斯林杀牛、吃牛肉，印度教徒护牛、不吃牛肉。牛肉之争浓缩了他们长达千年的恩怨情仇。甘地独立诉求的承诺之一便是保护牛。而他没有食言，当前印度13个禁止杀牛的邦，大多是20世纪50年代所颁布的禁令。颁布禁令最早的印控克什米尔，当时穆斯林占了总人口的68%，印度教徒只占了28%。1966年11月，为了反对穆斯林宰杀母牛，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联合其他组织共同发起了禁止宰牛运动，鼓动成千上万的教徒涌入首都德里，游行示威，要求政府通过法律禁止宰牛。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是当前印度影响最大的宗教组织，在过去一直致力于撕裂印度社会。1992年，它纠集15万人，强行捣毁了印度北方邦阿约提亚的巴布里清真寺，导致2000多人死亡，却没有受到惩罚。毕竟印度国民志愿服务团干得最离谱一件事是刺杀甘地，捣毁一个清真寺有恃无恐。
韦伯在《印度教与佛教》中指出，当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看到一个不净种姓的成员处于悲惨状况时，只会这么想：这个人必有许多前世的罪过要补偿。这使得洋溢着爱心的德里人对满街的流浪汉视而不见。德里人非常热衷于喂食广场的鸽子、墙上的猴子，还能为断腿的流浪狗安上小滑轮，唯独对自己流浪街头的同胞缺乏同情心。印度的国土面积不及中国三分之一，但是耕地面积却远多于中国，位列世界第二。铁矿和煤炭储量位居世界前列。
2017年的莱坊财富报告显示，印度的亿万富翁占全球5%。2016年，印度宣称自己的经济体量已经超过了英国，是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可一旦印度的经济平均下来，就富有不起来。印度的人均收入为1500多美元，位列世界第150名。全印有3.6亿人生活在贫困线下，占总人口的近四分之一，而它的贫困线标准又是极端贫困国家中最低的。
印度人穷到什么概念呢。它的小麦和大米产量位列世界第二，是世界主要粮食出口国。但是印度国内的农民却自杀成风。2015年，在德里的一场政客演讲中，就有一名农民悄悄爬上会场旁的一棵树，在众目睽睽下自挂东南枝。为何收成不好就要自杀？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可印度农民收成不好不止忍饥挨饿这么简单。大部分自杀的农民，为了购买化肥、种子、农药，都借了高利贷。一旦庄稼歉收，不仅生计会受影响，债务负担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高利贷，利滚利，一次接不上，从此便坠入债务陷阱。沉重的债务压力逼迫不少农民走上绝路。而农民借高利贷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对正规金融机构而言，贷款给农民，一来无利可图，二来风险过高。所以，农民只能借到高利贷。在印度经济最好的马哈拉施特拉邦，仅2015年便有3228名农民自杀。
享受金融自由的印度是民主国家。然而在种姓制度下，民主依然可以“世袭”。世界上政治世家并不少见，比如美国的肯尼迪家族和布什家族，日本的鸠山家族和安倍家族。但是像印度的尼赫鲁-
甘地家族这样影响或把持印度证据长达70年之久的却不多见。尼赫鲁-
甘地（Ghandy）家族和圣雄甘地（Ganohi）并无关系。尼赫鲁的女婿也姓甘地，而尼赫鲁的女儿随夫姓，叫英迪拉甘地。尼赫鲁-
甘地在印度独立后，五世四主席、三总理。远比袁绍四世三公显赫。如果从尼赫鲁的父亲莫蒂拉尔算起，这个家族在印度政坛活跃了百年。前面提到的泰米尔“阿妈”贾雅拉莉塔，也是由另一位演员拉姆昌德兰带入政坛。而贾雅拉莉塔去世后，她的继任者也企图继承“阿妈”这个名号。
关于中印间贫富差距的对比，我这里引用印度驻华记者艾亚尔写的一段话。“如果能出生在哪怕一个中等富裕的家庭，我大概都会选择印度而不是中国。在印度，尽管政府提供的服务一直不佳，但只要你有钱，就能生活得很滋润。因此，大多数德里家庭，只要负担得起，都会购买家用发电机，在花园里配备自用管井，以备停电、停水。警察工作不力，许多家庭都请了私人保安。通过必要的私人渠道弥补了公共产品的匮乏后，在印度就可以随意享受讨论‘印度理想’的本质所带来的思想快乐，或者享受因赢得一场精彩的辩论而肾上腺素上升所带来的兴奋感。”艾亚尔也强调，如果出身贫寒，她就愿意在中国碰运气，中国给她的向上跨越社会经济阶层的机会相对要大得多。
吕鹏飞写道，来到印度的中国人，很多也入乡随俗，雇起了仆人。从由国内的“劳动人民”摇身一变成了印度的“地主老爷”。小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华人在印度定居谋生的时间并不短，自18世纪末至今已有了两百余年。相传，1780年，一名叫杨太钊的中国人到今天的加尔各答附近开办了一家糖厂，并招募中国工人过来打工。自那时起，不断有中国人背井离乡，前往印度东部谋生活。然而已在印度生活近两百年的华人没有料到，他们祖祖辈辈所累积的财富、所取得的社会地位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印度侵华战争失败后，印度以极罕见的高效率，于当年12月抛出了《印度国防法》，后来又出台了《敌产法》。印度人还等不及法律通过，就已上街殴打华人，捣毁华人店铺，发泄自己心中积累的战败怨气。已在边界战争中成为惊弓之鸟的印度人没有勇气找解放军报仇，只好将华人吓成惊弓之鸟。当时印度华人社区中流传着极为恐怖的“半夜敲门”。印度军警会在半夜敲门，将华人带走，送入集中营。
印度侵华战争的失败，始终是中印之间难以解开的心结，主要是印度人对中国的心结。在印度的舆论里，中国是侮辱印度的侵略者，是占领印度领土的恶霸，是巴基斯坦的帮凶，是围堵印度的始作俑者，是压制印度崛起的主谋。印度侵华战争虽然戳破了印度当年的大国幻想，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成为了印度的民族粘合剂。对中国的怨念可以超越地域、种姓、宗教、阶级差异，将印度人汇聚在一面大旗下。因为这是一场“中国人”对“印度人”的战争，是“中国”对“印度”的侮辱。
前面也提到，泰米尔纳德邦甚至撤回了独立诉求。连印度政府也决定推迟成立促进民族融合委员会，因为它认为印度侵华战争已经帮它实现了民族融合。民族凝合剂的神奇效果使得印度精英不愿意忘记战争，然后还在不停地炮制事端，屡试不爽。在印度的电影中如果出现印度国歌或国旗，全场的印度人便会自发起立唱国歌。追根溯源，印度人在电影院的这一举动正和印度侵华战争有关。
随着中国的重新崛起，中印两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差距日益拉大，印度精英报一箭之仇的希望日益渺茫，焦虑也就日甚一日。印度精英隔三差五地咒骂中国。然而现实是“除非中国垮台或陷入危机，否则中印边界问题无法解决”。“中国垮台或陷入危机”甚至是很多所谓“印度亲华专家”的心理期许。
高兴便是这么一位久居中国的亲华专家，本名阿贾特萨特鲁·辛格。高兴在北大读了八年博士，然后在各高校教授印地语，还常以印度专家的身份到各处走穴。2017年，高兴在央视做节目时，为了证明他想象中的“中国失道寡助”，一下子抛出中国在南海与18个邻国为敌的滑稽言论。洞郎对峙时，他以为中国人不上脸书，在脸书上号召大家与印度军队站在一起，把中国打个鼻青脸肿。结果被人传回了印度研究圈。一边在朋友圈吹所谓的中印友谊，一边暗地里想要狠狠教训中国。洞郎事件后高兴就很少出现在圈子里了。直到2018年看到高兴又在接受一家电视台连线，这时他满脸胡子，跟洞郎对峙期间的白面少年相去甚远。
在印度真正的亲华学者也有不少，CK便是其中之一，但是无缘进入驻印单位的视线，而吕鹏飞是第一个采访他的人。CK是印度卡利卡特市的人。卡利卡特市位于印度西南角的喀拉拉邦。我曾经写过有关喀拉拉邦的读书笔记——《社群、组织与大众民主》，因为敏感词没能发出来。关于卡利卡特市中国人知道得极少，可中国一位历史名人在这儿留下了足迹，这个人便是明代的大航海家郑和。郑和七次下西洋均在卡利卡特市停留，最后病逝于此。
CK自发开设了卡里卡特文化论坛，网站上汇编了欧洲人、犹太人、中国人与卡里卡特的交往史。卡里卡特当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交易枢纽。当郑和的船队大大小小200余艘船出现在卡利卡特海岸时，当地人十分恐慌，但是郑和船队没有恃强凌弱，十分谦和友好。而达·伽马船队规模远不及郑和，却横行霸道，两者显然天壤之别。CK感叹道，“如果郑和当年征服了卡利卡特，那我现在就是说中文了”。达·伽马横行霸道，却名留印度史，郑和和平友善，却不为印度人知。
据说喀拉拉人的全名由出生地、父亲名字和个人名字组成，出生地和父亲名字缩写前置，C.K这两个字母可能就是这个来历。在印度，单凭姓名往往就可以判断出身来历。啥姓属于婆罗门，啥姓属于首陀罗，印度人一看便知。他们甚至还能区分出婆罗门的籍贯，有点类似于中国南北朝时区分一个人属于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比如姓潘迪特的婆罗门源于克什米尔，姓贾的婆罗门聚居于比哈尔。
印度东北人名字的英文字母拼出来跟中国人的名字极像，比如姓宁神（Ning
Shen）,这类名字看起来就像拼音。实际上，东北六邦的当地人是蒙古人种，他们吃牛肉，吃猪肉，吃竹笋，说英语，抵制印地语，教育水平高，主要信仰基督教。这群东北人因为长得像“中国人”，被印度人叫做“中国佬”。实际上，当地人的面庞和气质更接近缅甸人，与中国人还是有点差别，跟印度人的差别自然更大。
印度东北地区民族众多，独立武装也是多如牛毛，一说有120个，一说有65个，众说纷纭。它们自己也在不停地分化、合并。比较有名的独立武装有阿萨姆统一解放阵线、那加社会主义共和国委员会支系、曼尼普尔民族统一阵线、波多兰民族民主阵线等等。东北人之所以要闹独立与他们在印度社会地位低下受欺负有直接关系。印度社会以种姓为标准，公开歧视人，而最低贱的种姓也有人可以歧视，那就是东北人。东北人因为自己面孔挨打挨骂的新闻时常见诸报端，甚至高官之子也被打死过。印度人也不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印度侵华战争失败后，印度人自然没有实力越过喜马拉雅山报仇雪耻，只好将怨念移情到东北人身上。
实际上，印度在历史上就没有统治过东北地区。从地理上看，东北六邦和印度其他地区仅由一个“鸡脖”相连。英国人到来后，东北人连同印度人一起成为英国的臣民。英国退出印度时，东北人想成立自己的国家，结果却遭到了印度的强力压制，双方的冲突和对抗一直延续至今。东北人一开始也没打算武装斗争，而是想要学习印度人，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和平方式实现独立。但是印度人是玩这套的老祖宗。截至1960年12月，印度军警在那加邦烧毁了36个村庄2203间房间。截至同年9月20日，仅在色玛一地，就有34244名那加人死于饥饿、疾病和贫困。即便是英国殖民者也没有如此血腥。2000年，曼尼普尔人沙米拉进行绝食抗议。印度政府强行为她插上了鼻饲管，这鼻饲管一插就是十六年。在这期间印度政府对沙米拉抓了放，放了抓，极尽精神折磨之能事。
在印度刚独立时，东北原曾是较为富庶的地区，阿萨姆邦的人均收入还高于全印平均水平四个点。过了60年，如今反倒成了全倒数第三，水平只比全印平均的一半高一点。东北的没落与它长期的动荡有关，还与它现在的处境有关。在印度手上，东北由宝地沦为一块死地。在印度侵华战争后，东北邦北上、东向与中国的经济来往全部中断。南部有孟加拉国卡住位置，南下入海无望。东北的缅甸自身经济也不好。为了防止假想的中国军队入侵，印度在东北部署了大量兵力，同时又不敢投入太多搞建设，担心打起仗来打个稀巴烂。一位西隆的大学老师说道，“对于中央政府，东北衰落未必是件坏事。只有东北经济不好，对中央形成依赖，才没有力量脱离中央。再说，东北人穷，也就没有钱给分离武装了。”
然而就观察印度中央的政治环境而言，还算是相对稳定，参加选举的政客们愿赌服输，政权交接基本平稳。可印度的政策环境起伏就很大了，朝令夕改时有发生。2016年11月8日，印度总理莫迪突袭宣布，印度将自9日起停止使用旧版纸币，在印度社会引起巨大混乱。对此，世界知名电信企业沃达丰和诺基亚深有体会。印度为了沃达丰甚至修改了法律。2007年，沃达丰收购了和记电讯的印度子公司。
印度税务官闻腥而至，要求沃达丰支付巨额税款。9年下来，税款加上利息和罚息已经高达2000亿卢比。然后按照印度的法律，本不该交税，就连印度最高法院也这么认为。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印度政府为了收这笔税款不惜修改法律，并且加上了新法条溯及力。2013年在诺基亚最困难的时候，也收到了泰米尔纳德邦的通知，要求补交240亿卢比的税。诺基亚出示了相关证据为自己辩白，可印度的税务部门不为所动，冻结诺基亚资产逼迫其交税。
对此，2016年，印度电信部长普拉萨德声称，总是提沃达丰和诺基亚的案子就是为了破坏印度“最有价值投资地”的形象，是一场阴谋。对于印度政策的朝令夕改，一位浸淫印度多年的中国友人说，印度社会对外国投资者有个奇特的心理：既然你们是为赚钱而来，那就别想轻易把钱带走。沃达丰、诺基亚之类的世界知名大公司在印度尚且过得如此艰辛，等而次之的不少中国公司的境遇也就不难想象了。中国学者或者商人在研究、考察印度时，尤其是研判印度的政策环境时，常会犯一个基本错误：推己及人。
比如，盲目乐观地以为印度的发展轨迹会像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以为印度会为了经济利益而搁置安全上的考量。然而印度一方看到的是，涌入的中资窥探到了自己的秘密，中资的渗透会控制自己的经济命脉，自己在安全上反而更危险了。这也是为何印度在出台相关政策时常常不忘给予中国“特殊待遇”的重要原因。
有的中国投资者认为，印度是世界工业化最后一块热土，一股对印度乐观甚至亢奋的情绪弥漫在中国商界。只要理性的想一想，既然印度的金子好捡，为何唯独中国企业变现最积极。欧美老牌工业有先进的技术、丰富的经验，甚至在印度受到的政府限制都比中国企业少，可他们没有一窝蜂地涌去印度淘金。世界银行每年会发布国际经商环境报告，印度的排名长期落后。2016年的排名中，印度在189个经济体中排第130位。具体各项指标更是不容乐观，比如建筑许可排名第183，倒数第3；合同执行排名178，倒数第12。一个企业到世界各地投资，
合同执行是免不了的。况且，大量中资涌入的是基建项目，建筑许可肯定少不了。
看好印度的人总是会提“人口红利”。其实，印度的劳动力是看起来便宜，用起来贵。韦伯在100年前就有过深刻剖析：他们只不过是随机的劳动者，欧洲意义下的劳动纪律是不为他们所知的，因此，尽管工资只要欧洲的四分之一，可同样的业绩却需要2.5倍的劳动人数及更多的监管。一位中资公司负责人透露，他的厂里，同样3年工龄的钳工，印度劳工的效率只有中国人的一半。比劳动力显然不能只看价格，还应当看劳动者的效率。如此算来，印度劳动力的成本并没有比中国低多少。尽管印度劳工的效率低，可要对他们进行优胜劣汰并不容易，因为他们还受印度劳工法的畸形保护。临时工一旦转正，就有了护身符，就算在岗位上睡大觉也很难解雇。印度的工会是他们坚实的后台。2015年和2016年，印度十大工会联合大罢工，号称要动员上亿工人上街，秀了一把工会的肌肉。
突然有一天，中国人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太看得上眼的印度小兄弟居然在美国大公司里“攻城略地”，成了首席执行官专业户。有人开始反思印度人为何在跨国大公司里如此成功，得出的结论之一便是印度高等教育的成功。实际上，印度人对自己的高等教育没那么乐观。印度工商联合会2016年的报告指出，包括全印度前20所商学院在内的高校，只有7%的商科毕业生合格。印度报业托拉斯2016年报道，对全印650所高校调查发现，15万工程类毕业生中，超过80%不合格。
印度工商会秘书直斥印度高等教育太差，没法满足商界需求。印度高等教育质量不佳与它的基础教育差有着极大的关系，空中建不了楼阁，没有扎实优良的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质量必然会受到制约。2009年的一次国际学生（15岁）能力评估测试，印度派出一南一北基础教育水平最高的邦参赛。结果印度学生排名第73。在印度人认为自己最擅长的数学领域，两个邦的学生分列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三。印度自觉受辱，随后宣布退出这一评估，不再参加。对此，《印度时报》痛心地指出，就数学能力而言，一个印度八年级学生只相当韩国三年级学生，阅读能力只相当于上海二年级学生。
2018年，《我不是药神》成了现象级电影，令中国人对印度的仿制药产业有了初步的认识。那印度的医疗情况是怎样呢？印度是人们眼中的“穷地方”，可它却建立了一套覆盖全国的“免费”公立医疗体系。对印度公立医疗，有的中国人关注的是免费，不花钱。深受其苦的印度人印象最深的却是它糟糕的服务质量。去印度人道主义援助的中国医生告诉吕鹏飞，印度公立医院设备和环境都很差，一家大型公立医院儿科，数十名患儿挤在一个病房输液，环境差，交叉感染风险很大。
仅2015年，全印有120万名儿童死于可以预防的疾病，印度等5国5岁以下死亡人数占了全球总数一半，印度又在这5国中占比最大。《印度斯坦时报》曾指出，由于公立医院医疗质量不高，数以亿计的印度人正转向私立医院。2013~2014财年，印度人在私立医院的花费是公立医院的8倍。然而许多印度私立医院医术却很高明。私立医院的不少医生是从欧美留学归来。受印度形象的拖累，私立医院在中国知名度极小。实际上倘若想以较低成本获得较高质量的医疗服务，印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2012年，洛克兰德医院集团收治的病人，有15%~20%是外国患者。
另一个广为人知道刻板印象是印度火车的“外挂”。由于互联网上流传的印度火车外挂照片，许多国内的朋友都会问吕鹏飞有没有这回事。吕鹏飞说自己驻印期间坐过11次火车，并没有见过火车外挂，只见过一次长途汽车的外挂。吕鹏飞坐火车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从加尔各答出发，车身随着速度开始抖动，当火车车速开到极限，车身左右摇晃尤为剧烈，像喝醉了酒的醉汉。那时，吕鹏飞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感觉火车随时都要脱轨。印度火车最让人担心的是它的安全性，隔三差五地脱轨、失火、碰撞，让人每一次乘坐火车都提心吊胆。
2009年~2015年，全印发生各类铁路事故803起，死亡620人，受伤1855人，其中火车脱轨事件373起。2016年，一起火车脱轨就造成150人死亡。印度火车事故不断与它的设施陈旧老化、管理混乱有着一定关联。西姆拉山间还有非常古老的“玩具火车”在运行。这列火车非常袖珍，一排只有两个座位，被选入“世界文化遗产”。在印度2017财政预算中，铁路领域的60%资金需要铁路部门自筹。而铁路部门一旦想要上涨车票就会引发大量舆论抗议。
关于印度的刻板印象，最后要谈的是强奸。2012年12月16日，震惊世界的德里黑公交轮奸案爆发，“强奸之国”的恶名从此和印度形影不离。然后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后，印度的强奸案不降反升。2012年24923起，2014年36735起，2015年34651起。印度的强奸案有一个特点是手段极为残忍，令人发指。德里黑公交轮奸案时，受害人的主治医生说，由于暴徒用铁棍捅入受害人的下体，所以都没有办法将内脏再拼接起来。
一位常驻德里的中国朋友告诉吕鹏飞，一次她跟朋友去住处附近一家影院看电影，当电影里出现亲热镜头时，可以听到放映厅里印度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非常可怕。而有中国朋友问吕鹏飞到印度旅游安不安全，吕鹏飞的建议都是女同胞慎往。自黑公交轮奸案至今，已经有多名外国女游客在印度遭到强奸或轮奸，美国人、丹麦人、日本人、德国人、中国人都有。一些印度男人不仅在国内肆无忌惮，出了国也难以收敛。一位中国女性朋友因为工作原因曾在国内接待了一个印度团，她告诉吕鹏飞，陪团的中国女导游在大巴上从车头走向车尾时，两边的印度男人就不断用手摸女导游。2012年，印度百人青年团访华期间，团里的男团员先是骚扰女团员，到了中国后又骚扰中国女翻译和酒店服务员，丢尽了印度人的脸。
关于这本书的读书笔记，我就写到这里，书中很有精彩内容，比如毛主席为何在印度侵华战争中下指示要全歼某只锡克连队，以及尼泊尔学者为什么用乞求的语气对吕鹏飞说“请帮帮尼泊尔吧”，请翻阅原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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