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国情结的真相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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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刘梦龙 **
上个月伴随着全网对马云996言论的争论，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盒马生鲜做了一个梦回1948民国物价的大海报。这当然是一个大笑话，那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的大通货膨胀时代，钞票不如草纸，物价动辄以百万计算。盒马做的应急公关很好，这件事似乎也就打一个哈哈过去了。在网上各种怀念民国的段子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它就像蚊子一样烦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又时不时让人觉得不舒服。今天我就来谈谈这种所谓的民国情结，它绝不仅仅是借古讽今，更包含着自我想象，自我慰藉与一代人的自我否定，有着广泛的社会基础，是值得剖析一下的。
一件事情如果值得怀念，那么至少要有比较美好的东西吧？问题就在于民国有什么好的？尤其是国民党治下的民国，可以说战乱连年，民不聊生，以乱世起，以乱世终，它的残余部分今天依旧为中国患。如果放在中国历史上，可能只能落得伪定一时的评价。民国是一个离今天非常近的时代，正因此对它可以说各种材料汗牛充栋，人们对它是有极为详尽的了解的，一些人的家族记忆甚至还是很鲜明的。
如果说人们不可避免的喜欢美化过去，那很多时候对民国的美化就像从粪里淘金那样扭曲而叫人尴尬。这股扭曲诚然有海外力量的介入，但归根到底它的盛行除了常识性的缺乏以外，还是有大量的社会潜意识在迎合的。以至于人们基本是出于一种，不管你怎么说，我宁可相信它是这样的心态，半催眠的使自己接受的。
** 毋庸讳言，民国情结的诞生和流行是完全放弃意识形态甚至是推波助澜走上反面的一个恶果。 **
它的存在就是现实的一种嘲讽和否定。但这样的分析也只是泛泛而谈，我们应该更深入的了解其深处的思想动因。
首先我们应该承认，这种民国情结是基于想象的民国而不是一个真实的民国。如果我们更准确的说，这里的民国其直接原型是二十世纪末一度发达领先的港台地区。
从一定的角度来说，它实际上是一场全民规模的白日梦。这场幻梦混合了对现实的不满和对自我的期许。这说起来很简单，任何一个人的民国梦都是人上人的名流士绅，权贵军阀，是掌握社会权力和财富的存在，而不会是上海每天都出现的路倒和亭子间里的小职员。这不仅仅是逃离现实，也是对现实秩序束缚下的自我放飞。这样的想象实际上可以基于任何一个朝代，就像流行的各种穿越文一样。但它基于民国，除了别有用心的宣传引导，显然很大程度是基于对当代的厌恶，而民国扮演了那个对立面，那个被新中国所打倒的对立面。这种厌恶不仅仅是对自己不得志的不满，也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从另一个角度说，这种情形绝不仅仅是长期内外力量对比不平衡，差距造成的所谓悔恨，更主要是社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又和旧时代走向重叠，产生了记忆投射。以至于很大一部分人被有意识的带动着对旧时代的恶进行美化，但那真的是在美化旧时代吗？
民国情结本身确实是有政治寓言色彩的，它是成长中的新力量的一种讽喻，就像古人对上古的描述一样，通过软弱的民国表达了对现有公权力的看法和期待。这当然同样和民国无关，中国社会无论资本家还是普通人实际上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资本主义，如果有，也不过是今天才刚刚出现而已。真实的民国对待资本更加不友好，因此所谓的民国情怀仅仅是新生者对现有规则束缚的不满而已。同样其强烈的不安和冲动也迫不及待的有掌握更大权力，从而为自己构建更合适社会结构，
**从后台走向前台的愿望。**
这种思想又和强大的外力导致一路盛行的危机感结合，始终有一种机会将至，做好准备的错觉，使得乐观心态引导下一度肆无忌惮。甚至这种改换门庭，浑水摸鱼的乐观还感染了不少本没有资格做黄粱梦的中下层人物，这种心态是要和上个世纪末以来一度强烈的执政危机结合来看的。论其故智，不外乎是苏联的新贵和寡头带领普通人怀念沙俄，丑化卫国战争与苏联英雄，到了新沙俄，又该普通人怀念苏联了。
当然这种引导是符合群众心理的，这是其生长的重要土壤。有一点应该承认，对始终束缚着自己的现实秩序，任何人都是会有不满情绪。但将这种不满投射到民国，除了那种乱世出英雄的自我满足以外（潜台词当然就是没能成为英雄主因是没有乱世而不是自己的责任），还有更多的因素，那就是对新中国的怨恨。特别是对普通人，这其实是很难想象的。毕竟新中国自诞生起可以说就是一个民国望尘莫及的新时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要说那些吃尽了民国苦头的普通人，甚至民国遗留的上层人士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民国认同的手段常见的有几种，一种是所谓的正统论，把民国包装成一个正统，而把新中国包装成一个抢夺正统的强盗。但中国人是讲究实用的，是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一个软弱无能，外不能御辱，内不能治国的正统，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吊民伐罪，有什么不正当的？一种当然就是全然的谎话和对新中国的抹黑，但这种东西的存在和流行的本质，就像我说的，还在于受众乐于接受。那它的潜台词就是受众就愿意看到一个善的民国被恶的新中国取代，或者说就是认为当代中国是恶的。
对民国的幻想到了这里已经不仅仅是自我放飞和对现实的无能狂怒，它有着更深层的内在动因，这是来自这个时代广泛的社会思潮和人之本性的一些东西。
对新中国的否定本质是对革命的否定，这一点不仅仅是来自外部力量的引导，也包括当代中国本身的默许。我们可以看到那些民国情结最严重的群体不仅仅包括新兴的财富集体，也包括许多权力者。当然从革命走向执政党，这种思想转化是复杂的。曾经我们是试图把这种情绪转化到对立上，既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用一种对立抗衡来释放这种带有破坏力的革命激情，而随着国际环境和自身社会环境的变化，才会一步一步走向内心的洪水猛兽。
告别革命是每一个胜利者都需要面对的难题，它不仅仅是屠龙者化作恶龙，革命的激情被官僚的懈怠所取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执政就不可避免的要承担现实的不满，革命时代越是高尚，这种反差就越大，以至于往往革命者最后自己否定了革命。当然，这种不满其实是可以转移为其他情绪的，比如对发展的希望，国家的认同，团结的动力，但如果完全不去搭理它，那它不可避免的要自己寻求出路。
只能说过去我们确实是处理的不好的，甚至是不敢去处理的，至于为什么不敢，这就要反思为什么缺乏执政的自信心了。不知道幽灵的人是不会惧怕幽灵的，是不是看到太多旧的影子了。无论如何，随着经济的繁荣，社会制度的完善，特别是人的更新换代，这个时代已经接近结束了。
在广阔的思潮之前，更值得品味的是那些普通人的想法。这种民国情结对他们来说到底是意味着什么，肯定不只是一场无害的白日梦。就像这个国家曾经有过的不可思议的自我否定一样，人实际上也需要这种自我否定。对新中国，特别是早期新中国历史的不满和恶意，很多人是基于那种理想主义破灭后被欺骗的恶感。
这种恶感不仅仅是过去那些中老年人，也包括硬性灌输下对比教育者现实嘴脸的青年人。一面把新中国和民国归结于成王败寇，甚至丑化新中国反而美化民国，不可避免的是有着一种好人没好报的心态。当然它的潜台词就是要成功就要不择手段，就应该是邪恶的一方。这种庸俗主义思想的泛滥在今天的社会是广泛存在的，
**这样的人唯一能想象的当然只能是坏人战胜好人，并以此为自己的庸俗开脱。**
如果我们从更深处说，这更是一种自我辩解。新中国和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改朝换代都是不一样的，它是一场充满了理想主义气息的伟大革命。相对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避免的要看到自己理想的衰亡和自己的堕落。这种本能的对理想主义的否定，更多是对自己的逃避。人面对现实是一回事，但把理想和光荣看做是幼稚和欺骗，那就是另一回事。这不是一件好事，这是长期的物质窘迫造成的过度现实主义，是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劣质化的沉渣。
我们也可以这样说，民国情结的诞生与中国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是有关的。最开始它不过是基于一种对港台的莫名想象，等到它壮大后，又成为一种对现实罪恶合理性的托词。但相应的，这种民国情结正在走向消亡，这和一代人的成长是有关系的。新一代的中国年轻人可以说是第一代真正完全摆脱了近代中国劣质化影响的存在。他们出生在一个强大，且日渐强大的国家，不存在所谓对外部世界无条件的羡慕，有着真正自信力。他们生长在充沛的物资条件里，也意味着他们是真正有资格去谈理想的一代人，这种富裕也意味着理想主义的回归。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其实在复古，中国人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在过去的三千多年里，相对于外部世界，大多数时候中国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民国情结实际上是一种正在走向衰微的存在。当然任何时代，都会有那些热衷制造前朝旧事，借古讽今的存在。然而曾经广泛的民国情结最终是要让位的，哪怕基于民族主义，民国也是一样不合适的存在。真正可惜的是被民国所玷污和捆绑的抗战叙事。随着时代的发展，特别是中国国力不断加强，社会思潮的变迁，内外环境的变化，人们的情绪宣泄最终会转向一个不同的突破口。
毕竟人的本性总是这样，喜欢喜剧多过悲剧，而在这个领域，新中国实际上是不缺少的，不外乎是从前顾虑太多而已，自捆手脚罢了。这种顾虑说到底是不自信，对自身力量的不自信，也是当朝和在野各种力量彼此缺少默契的产物，只是到了彼此默契了，恐怕多少也变味了。
当然民国作为一种弱符号依然有生存的空间。当新中国建立七十年后，它整体的高效并不能掩盖行政机器腐朽的部分，并不会超越于客观规律之上。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就像巨舰船底的藤壶一样，不可避免的附生疯长，覆盖了整个船底，而它们是普通人接触到最多的现实。当代中国存在着巨大的内部压力，这种压力很长程度上是依靠外部压力来稳定，就像深海中的巨鲸一样。只要外部压力还持续存在，那么主要矛盾始终还是对外的，只要发展的脚步还在持续，看得见的变化还在发生，那么希望仍在。
但这并不代表不满与怨恨就不复存在，只是以一种忍耐克服的形式被压抑了而已。只要当代中国还存在许多明显的社会不公，尤其是面对一些历史遗留早已不合时宜却依旧被当做祖宗之法的存在，它就会时刻被作为敲打的工具而被人使用，就像前三十年一样。当然，它的衰微也不可避免，因为新一代人不会再热衷于使用这个工具，前三十年也好，革命岁月也好，改开之初也好，他们有更多理想化的符号和时代来抗衡现实，犯不着抱着这样一个过时而漏洞百出的工具。
更根本的说，随着资本家们的变本加厉，其与权力的结合也越发紧密，不再需要隐喻与掩饰，或者说终于有了自信力。社会发展到这样一个程度，新贵和新富们终于完成自己的角色转换，躺在母体上榨取社会进步的成果，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恐怕比普通人还怕打破这个秩序，更不会想着去改变它了。随着资本和社会结合的紧密，中国国势的日益稳固，资本与权贵有了更强烈的主人翁意识，其态度也迅速从不安走向自信，从等待崩溃走向合作共赢，这套话术也就逐渐不再具有价值。
作为受众，比起那些前辈，新的一代人不需要民国的想象就能体验到民国到底是什么。虽然真正的民国比他们体验到的一鳞半爪要可怕的多，但那也足够了。一旦想象走进现实，那么想象存在的空间也就消失了，它最终就像站在反面一度促使它成长的社会主义说教一样，迎来现实的破灭。只不过最有趣的是，
**到了那个时候，原本破灭的社会主义旧说教又会不会被一些人看做洪水猛兽，急于隐藏起来，反而又成了新的幻梦与想象。**
**近期文章导读：**
[ 权力的游戏没有烂尾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g5NjE3MzI5NQ==&mid=2247488732&idx=1&sn=1681887a539dab76b21dae50efa49656&chksm=c004415cf773c84a4df8c69caafb607cdcf3594fc4eaf85348cff7b90b68986d3538d2303538&scene=21#wechat_redirect)
[ 黄三思同学的美国外交政策简史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g5NjE3MzI5NQ==&mid=2247488725&idx=1&sn=d0b4c93a649ff5450601f313e7186de5&chksm=c0044155f773c8430474be2138b7499f8528087b6edc0d0c841f0e2caadd7974b225762f49e5&scene=21#wechat_redirect)
**** [ 德国移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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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情如果值得怀念，那么至少要有比较美好的东西吧？问题就在于民国有什么好的？尤其是国民党治下的民国，可以说战乱连年，民不聊生，以乱世起，以乱世终，它的残余部分今天依旧为中国患。如果放在中国历史上，可能只能落得伪定一时的评价。民国是一个离今天非常近的时代，正因此对它可以说各种材料汗牛充栋，人们对它是有极为详尽的了解的，一些人的家族记忆甚至还是很鲜明的。
如果说人们不可避免的喜欢美化过去，那很多时候对民国的美化就像从粪里淘金那样扭曲而叫人尴尬。这股扭曲诚然有海外力量的介入，但归根到底它的盛行除了常识性的缺乏以外，还是有大量的社会潜意识在迎合的。以至于人们基本是出于一种，不管你怎么说，我宁可相信它是这样的心态，半催眠的使自己接受的。
** 毋庸讳言，民国情结的诞生和流行是完全放弃意识形态甚至是推波助澜走上反面的一个恶果。 **
它的存在就是现实的一种嘲讽和否定。但这样的分析也只是泛泛而谈，我们应该更深入的了解其深处的思想动因。
首先我们应该承认，这种民国情结是基于想象的民国而不是一个真实的民国。如果我们更准确的说，这里的民国其直接原型是二十世纪末一度发达领先的港台地区。
从一定的角度来说，它实际上是一场全民规模的白日梦。这场幻梦混合了对现实的不满和对自我的期许。这说起来很简单，任何一个人的民国梦都是人上人的名流士绅，权贵军阀，是掌握社会权力和财富的存在，而不会是上海每天都出现的路倒和亭子间里的小职员。这不仅仅是逃离现实，也是对现实秩序束缚下的自我放飞。这样的想象实际上可以基于任何一个朝代，就像流行的各种穿越文一样。但它基于民国，除了别有用心的宣传引导，显然很大程度是基于对当代的厌恶，而民国扮演了那个对立面，那个被新中国所打倒的对立面。这种厌恶不仅仅是对自己不得志的不满，也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从另一个角度说，这种情形绝不仅仅是长期内外力量对比不平衡，差距造成的所谓悔恨，更主要是社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又和旧时代走向重叠，产生了记忆投射。以至于很大一部分人被有意识的带动着对旧时代的恶进行美化，但那真的是在美化旧时代吗？
民国情结本身确实是有政治寓言色彩的，它是成长中的新力量的一种讽喻，就像古人对上古的描述一样，通过软弱的民国表达了对现有公权力的看法和期待。这当然同样和民国无关，中国社会无论资本家还是普通人实际上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资本主义，如果有，也不过是今天才刚刚出现而已。真实的民国对待资本更加不友好，因此所谓的民国情怀仅仅是新生者对现有规则束缚的不满而已。同样其强烈的不安和冲动也迫不及待的有掌握更大权力，从而为自己构建更合适社会结构，
**从后台走向前台的愿望。**
这种思想又和强大的外力导致一路盛行的危机感结合，始终有一种机会将至，做好准备的错觉，使得乐观心态引导下一度肆无忌惮。甚至这种改换门庭，浑水摸鱼的乐观还感染了不少本没有资格做黄粱梦的中下层人物，这种心态是要和上个世纪末以来一度强烈的执政危机结合来看的。论其故智，不外乎是苏联的新贵和寡头带领普通人怀念沙俄，丑化卫国战争与苏联英雄，到了新沙俄，又该普通人怀念苏联了。
当然这种引导是符合群众心理的，这是其生长的重要土壤。有一点应该承认，对始终束缚着自己的现实秩序，任何人都是会有不满情绪。但将这种不满投射到民国，除了那种乱世出英雄的自我满足以外（潜台词当然就是没能成为英雄主因是没有乱世而不是自己的责任），还有更多的因素，那就是对新中国的怨恨。特别是对普通人，这其实是很难想象的。毕竟新中国自诞生起可以说就是一个民国望尘莫及的新时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要说那些吃尽了民国苦头的普通人，甚至民国遗留的上层人士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民国认同的手段常见的有几种，一种是所谓的正统论，把民国包装成一个正统，而把新中国包装成一个抢夺正统的强盗。但中国人是讲究实用的，是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一个软弱无能，外不能御辱，内不能治国的正统，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吊民伐罪，有什么不正当的？一种当然就是全然的谎话和对新中国的抹黑，但这种东西的存在和流行的本质，就像我说的，还在于受众乐于接受。那它的潜台词就是受众就愿意看到一个善的民国被恶的新中国取代，或者说就是认为当代中国是恶的。
对民国的幻想到了这里已经不仅仅是自我放飞和对现实的无能狂怒，它有着更深层的内在动因，这是来自这个时代广泛的社会思潮和人之本性的一些东西。
对新中国的否定本质是对革命的否定，这一点不仅仅是来自外部力量的引导，也包括当代中国本身的默许。我们可以看到那些民国情结最严重的群体不仅仅包括新兴的财富集体，也包括许多权力者。当然从革命走向执政党，这种思想转化是复杂的。曾经我们是试图把这种情绪转化到对立上，既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用一种对立抗衡来释放这种带有破坏力的革命激情，而随着国际环境和自身社会环境的变化，才会一步一步走向内心的洪水猛兽。
告别革命是每一个胜利者都需要面对的难题，它不仅仅是屠龙者化作恶龙，革命的激情被官僚的懈怠所取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执政就不可避免的要承担现实的不满，革命时代越是高尚，这种反差就越大，以至于往往革命者最后自己否定了革命。当然，这种不满其实是可以转移为其他情绪的，比如对发展的希望，国家的认同，团结的动力，但如果完全不去搭理它，那它不可避免的要自己寻求出路。
只能说过去我们确实是处理的不好的，甚至是不敢去处理的，至于为什么不敢，这就要反思为什么缺乏执政的自信心了。不知道幽灵的人是不会惧怕幽灵的，是不是看到太多旧的影子了。无论如何，随着经济的繁荣，社会制度的完善，特别是人的更新换代，这个时代已经接近结束了。
在广阔的思潮之前，更值得品味的是那些普通人的想法。这种民国情结对他们来说到底是意味着什么，肯定不只是一场无害的白日梦。就像这个国家曾经有过的不可思议的自我否定一样，人实际上也需要这种自我否定。对新中国，特别是早期新中国历史的不满和恶意，很多人是基于那种理想主义破灭后被欺骗的恶感。
这种恶感不仅仅是过去那些中老年人，也包括硬性灌输下对比教育者现实嘴脸的青年人。一面把新中国和民国归结于成王败寇，甚至丑化新中国反而美化民国，不可避免的是有着一种好人没好报的心态。当然它的潜台词就是要成功就要不择手段，就应该是邪恶的一方。这种庸俗主义思想的泛滥在今天的社会是广泛存在的，
**这样的人唯一能想象的当然只能是坏人战胜好人，并以此为自己的庸俗开脱。**
如果我们从更深处说，这更是一种自我辩解。新中国和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改朝换代都是不一样的，它是一场充满了理想主义气息的伟大革命。相对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避免的要看到自己理想的衰亡和自己的堕落。这种本能的对理想主义的否定，更多是对自己的逃避。人面对现实是一回事，但把理想和光荣看做是幼稚和欺骗，那就是另一回事。这不是一件好事，这是长期的物质窘迫造成的过度现实主义，是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劣质化的沉渣。
我们也可以这样说，民国情结的诞生与中国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是有关的。最开始它不过是基于一种对港台的莫名想象，等到它壮大后，又成为一种对现实罪恶合理性的托词。但相应的，这种民国情结正在走向消亡，这和一代人的成长是有关系的。新一代的中国年轻人可以说是第一代真正完全摆脱了近代中国劣质化影响的存在。他们出生在一个强大，且日渐强大的国家，不存在所谓对外部世界无条件的羡慕，有着真正自信力。他们生长在充沛的物资条件里，也意味着他们是真正有资格去谈理想的一代人，这种富裕也意味着理想主义的回归。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其实在复古，中国人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在过去的三千多年里，相对于外部世界，大多数时候中国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民国情结实际上是一种正在走向衰微的存在。当然任何时代，都会有那些热衷制造前朝旧事，借古讽今的存在。然而曾经广泛的民国情结最终是要让位的，哪怕基于民族主义，民国也是一样不合适的存在。真正可惜的是被民国所玷污和捆绑的抗战叙事。随着时代的发展，特别是中国国力不断加强，社会思潮的变迁，内外环境的变化，人们的情绪宣泄最终会转向一个不同的突破口。
毕竟人的本性总是这样，喜欢喜剧多过悲剧，而在这个领域，新中国实际上是不缺少的，不外乎是从前顾虑太多而已，自捆手脚罢了。这种顾虑说到底是不自信，对自身力量的不自信，也是当朝和在野各种力量彼此缺少默契的产物，只是到了彼此默契了，恐怕多少也变味了。
当然民国作为一种弱符号依然有生存的空间。当新中国建立七十年后，它整体的高效并不能掩盖行政机器腐朽的部分，并不会超越于客观规律之上。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就像巨舰船底的藤壶一样，不可避免的附生疯长，覆盖了整个船底，而它们是普通人接触到最多的现实。当代中国存在着巨大的内部压力，这种压力很长程度上是依靠外部压力来稳定，就像深海中的巨鲸一样。只要外部压力还持续存在，那么主要矛盾始终还是对外的，只要发展的脚步还在持续，看得见的变化还在发生，那么希望仍在。
但这并不代表不满与怨恨就不复存在，只是以一种忍耐克服的形式被压抑了而已。只要当代中国还存在许多明显的社会不公，尤其是面对一些历史遗留早已不合时宜却依旧被当做祖宗之法的存在，它就会时刻被作为敲打的工具而被人使用，就像前三十年一样。当然，它的衰微也不可避免，因为新一代人不会再热衷于使用这个工具，前三十年也好，革命岁月也好，改开之初也好，他们有更多理想化的符号和时代来抗衡现实，犯不着抱着这样一个过时而漏洞百出的工具。
更根本的说，随着资本家们的变本加厉，其与权力的结合也越发紧密，不再需要隐喻与掩饰，或者说终于有了自信力。社会发展到这样一个程度，新贵和新富们终于完成自己的角色转换，躺在母体上榨取社会进步的成果，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恐怕比普通人还怕打破这个秩序，更不会想着去改变它了。随着资本和社会结合的紧密，中国国势的日益稳固，资本与权贵有了更强烈的主人翁意识，其态度也迅速从不安走向自信，从等待崩溃走向合作共赢，这套话术也就逐渐不再具有价值。
作为受众，比起那些前辈，新的一代人不需要民国的想象就能体验到民国到底是什么。虽然真正的民国比他们体验到的一鳞半爪要可怕的多，但那也足够了。一旦想象走进现实，那么想象存在的空间也就消失了，它最终就像站在反面一度促使它成长的社会主义说教一样，迎来现实的破灭。只不过最有趣的是，
**到了那个时候，原本破灭的社会主义旧说教又会不会被一些人看做洪水猛兽，急于隐藏起来，反而又成了新的幻梦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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