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的超级英雄梦——漫威十年造梦史
原创 冬蛰意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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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由漫威影业出品的《钢铁侠1》上映,开启了漫威电影宇宙。而2018年转瞬即至,这篇文章准备在2017年的末尾,对即将步入十周年的漫威电影宇宙进行一次回顾。
我大概是在三年前第一次看了《钢铁侠1》的电影,当时的印象并不算好,我实在难以接受的一段情节就是托尼史塔克在恐怖分子山洞里用一堆铁匠工具敲敲打打结果手工造出了每秒30亿焦耳能量输出的小型化方舟反应堆。而三年之后重温这部电影,我才意识到恰恰是这段情节最为凝练地体现出了漫威电影宇宙的主题。所以这篇文章对漫威电影宇宙的回顾,也就从第一部钢铁侠电影中的这段情节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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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在现代社会,技术进步依托于一个极其复杂的社会分工体系。**
这个社会分工体系的运转意味着年复一年的巨额资金投入,意味着不同学科的大量专业人员在一个个实验室里、在一个个科研项目上的竞争或者协作,意味着大老板与小老板们组成的复杂链条以及博士与硕士们贡献出的一茬茬的劳动力;而即使有了所有这些投入,技术进步仍然只是在这个体系运转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积累,长时间的量变积累之后才可能产生出革命性的技术质变。
**这也就是所谓的“大科学”的概念。**
而《钢1》的故事恰恰就是把这个庞大森严、冷酷无情的社会分工体系省略了:托尼史塔克一个人的天才更胜过整个工业部门庞大的资金、人才与技术积累。正如《钢1》电影里公司的技术人员告诉反派大叔方舟反应堆小型化的技术不可能实现时,反派大叔的官方吐槽:“托尼史塔克在一个山洞里就能做出来(小型化方舟反应堆)!用一堆边角料!”
**当钢铁侠作品对技术进步与技术革命进行想象,一切依托于社会体系的现实细节都被忽略了。**
托尼史塔克在一个山洞里用铁锤敲敲打打,拆拆卸卸再加上中世纪风格的淬火工艺就造出了小型化方舟反应堆和钢铁侠战衣原型机,接着在自己家车库里敲敲打打就造出了之后几乎所有的钢铁侠战衣,这一切超脱于体系之外的、手工作坊式的技术革命尽管在现实中完全没有可能实现,但在钢铁侠作品中,仅仅因为主人公是托尼史塔克,所以这一切就都可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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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在钢铁侠作品里,托尼史塔克就是技术进步的人格化。技术进步与技术革命,不再是存在于庞大体系中的社会现实,而是托尼史塔克的人设的一部分。社会分工体系的持续运转和积累不再是技术进步与技术革命的主要动力。钢铁战衣及能源相关的技术进步与技术革命的主要动力是托尼史塔克的人格的内在矛盾、冲突与发展。
钢铁侠系列电影的风靡,正说明对技术进步与技术革命这样的宏大主题进行人格化,用一个有血有肉、有人设有cp的人物取代庞大、森严而冷漠的分工体系,这样的手法是大受欢迎的。当宏大主题被化身为人物,个体的感受与经历就不再因为只属于分工体系里的螺丝钉而微不足道、毫无影响;正相反,个体的感受、经历与成长变得与宏大主题的发展息息相关、互相影响、二位一体。
当《钢铁侠2》中托尼用新一代方舟反应堆的革命性进展挽救自己缓慢的死亡而这一过程又与他对小辣椒Pepper同学所有欲言又止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当《钢铁侠3》中那些因为PTSD的焦虑而被敲打出来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新型战衣最后一同成为送给小辣椒的盛大烟花,
**电影呈现给观众们的是个体经历的琐细的温度如何塑造了本来只属于宏大社会体系的冰冷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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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现代社会的分工日益精密和复杂,整个社会体系的运转逻辑变得越来越难以让普通个体感同身受,在这种情况下,以社会和历史为尺度的宏大叙事与普通个体之间也就变得越来越疏离。**
因此,用普通人可以感同身受的某个个体的人格、经历与情感,去直接推动一种宏大叙事主题的演进、发展、升华,这种做法正符合了当代社会中普通人们对自己可以感同身受宏大叙事的一种隐秘渴望。用个体的人格、情感、经历代替庞大社会体系中的复杂现实来解释宏大叙事中的演进与动力,“超级英雄”作品正是这种手法在文化产业中的一个集中代表。
**用一个超级英雄的人格来直接推动一种宏大叙事主题的演进与展开、使得这个超级英雄的个体经历成为这种宏大叙事主题的化身,这正是漫威的超级英雄公式。**
在这种公式下,只需要创造一个新的英雄角色和他/她的个人经历,就可以展开一个新的宏大叙事主题。正因为这种主题模式极其易于拓展,所以漫威通过超级英雄群体的不断扩充而实现了叙事主题的高度多样化以及极其巨大、广泛的叙事主题覆盖面。
就漫威电影宇宙叙事主题的多样性来说,钢铁侠系列的叙事主题是“技术进步”,电影三部曲的情节也主要围绕着“技术进步”展开,例如《钢2》的两条叙事主线就是方舟反应堆的技术缺陷改进与钢铁战衣技术的扩散,而《钢3》的叙事主线则是绝境病毒的技术进步。
美国队长系列的叙事主题则是“政治与国家”。第一部作为(伪)二战片,政治与国家认同是默认的时代背景与叙事主题。《美国队长2》则尤为精彩,其叙事的主线是九头蛇对美国国家机器的渗透,并且展开了两个次级主题:国家对个人的监控、军工复合体利益集团;从而在以美国队长、黑寡妇、冬兵这几个个体为核心的超级英雄叙事框架下
**实现了对“政治与国家认同”这一主题的比较深入的挖掘**
。而《美国队长3:内战》则与其说是属于美队不如说是属于复仇者联盟,因此在叙事主题上也需要另当别论。
雷神系列的叙事主题就是北欧神话的母题。从《指环王》开始,北欧神话就是西方奇幻的母题与源头。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诸神的黄昏》我还没有看过,第一部则颇为差强人意,我看过的前两部中无疑是《雷神2:黑暗黎明》最为精彩,作为一部(伪)科幻片而带有着由北欧神话母题从《指环王》承袭下来的、最为纯正的西方奇幻气息。
我最喜欢的一个片段就是开头部分的阿斯加德,托尔倚着围栏注视着维京风格的宴席,火炬昏暗、人声喧哗,加上托尔与希芙女神简洁而暗藏伤感的对白,让人感觉到西方人对于日耳曼蛮族源头的永恒怀旧。这种昏暗色彩才是西方奇幻的主色调,并且成功消除了《雷神1》阿斯加德由明亮色调而产生的强烈廉价感。《黑暗黎明》的奇幻氛围之优美无疑是在弗丽嘉的葬礼达到极致,而这部电影另一个出彩的地方则是奇幻画风里插入的科幻元素,比如黑暗精灵一族的母舰,产生了蒸汽朋克式的美学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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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去托尼美队锤哥这三个绝对主力之外,在叙事主题上比较值得探讨的则是第二阶段的收官之作《蚁人》。《蚁人》的叙事主题乍看上去似乎与《钢铁侠》存在重复,但实际上,钢铁侠的主题是“技术进步”,而《蚁人》却是展开于科学理论的层面,它本来应有的叙事主题是对时空结构的性质的探讨与想象——当然,《蚁人》在科幻的设定上过于马虎潦草,连尺度缩小后质量是否变化都没设定明白,第一代蚁人大爷腰上挂着个质量疑似十几吨的坦克钥匙链真是情何以堪,使得《蚁人》在时空性质方向上的叙事主题基本没有得到展开,而更多地成为了一个家庭亲情轻喜剧。
但正如之前所论述的,用蚁人的家庭亲情的个人经历来叙述“时空结构性质”的宏大主题,这才是超级英雄的公式,
**而只有家庭亲情的经历而没有时空结构性质的探讨,这个公式就是没有完成的——这也是《蚁人》的最大遗憾。**
这部电影最重要的设定就是蚁人可以缩小到量子力学尺度但是无法返回,电影最后部分主角进入量子力学尺度之后的画面展现酷似《星际穿越》中的五维时空,正展现了电影在硬科幻主题上的叙事潜力,但主角居然只是把飞镖电池和战衣电池换了一下就离开了量子力学尺度,这种潦草到难以接受的处理也正反映出了电影在硬科幻主题挖掘上的严重不足。
尽管《蚁人》第一部在家庭亲情和喜剧元素上的精彩使其仍不失为一部非常优秀的商业片,但补上时空结构的硬科幻主题方向的短板、配齐超级英雄公式依然是我对可能会在18年上映的《蚁人2》的最大期望。毕竟,即使从家庭亲情的角度来说,《蚁人1》中两条父女线都已挖掘殆尽,《蚁人2》家庭亲情最有潜质的发力点就是第一代蚁人的妻子、女主的母亲、第二代蚁人的丈母娘(划掉)——第一代黄蜂女,而《蚁人1》中交代了,第一代黄蜂女就是迷失在了量子力学尺度之下、可能仍然以概率波的形式存在着(让人想起《球形闪电》结局的林澜和那束冰蓝的量子玫瑰),无论是安排第一代黄蜂女回归还是从量子力学空间与现实中的丈夫、女儿发生互动,都既能实现对个人情感的深入挖掘、又能实现对时空结构主题的硬科幻向的探讨,正是漫威“以个人经历直接推动宏大叙事主题、二者互为化身二位一体”的超级英雄公式的最好体现。尤其还可以从量子力学尺度下“时间”的特殊性质出发,安排第一代黄蜂女与现实中的第一代蚁人父女在时间经历上的差异、制造“此间方一日世上已十年”之类的桥段,在人物情感与时空结构宏大主题这两端都可以产生优秀的故事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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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这些讨论所展现的,通过“将一个宏大叙事主题的演进具现化为一个人物的经历”这种超级英雄公式,漫威实现了叙事主题上的惊人的多样化。除了以上所提及的“技术进步”、“政治与国家”、“北欧神话奇幻”、“时空结构硬科幻”等叙事主题,还有《银河护卫队》系列的“神级文明与宇宙终极力量”的叙事主题,让人想起《银河系漫游指南》中“42”的调侃与亚瑟克拉克《太空漫游》系列中开启了一代人想象的神秘的宇宙方尖碑、以及刘慈欣笔下的歌者和二向箔(刘慈欣对“神级文明”的热衷正是受到亚瑟克拉克太空漫游系列中宇宙方尖碑的启发、他也在作品中直接提到了这一点),当然还有银护2在这一主题之下对克苏鲁神话和阿西莫夫的盖娅星球、盖娅银河的致敬。
蜘蛛侠系列的叙事主题是普通人的成长——因此蜘蛛侠也是宏大主题最不明显而集中于个人经历与情感的超级英雄、 **这也正是蜘蛛侠在诸多超级英雄之中的特质所在**
;而尚未进入漫威电影宇宙的变种人——X战警系列的叙事主题,则更是“主流群体与少数群体之间的关系、压迫与共存的可能性”这样一个称之为后现代西方社会政治的主线都不为过的母题(本年度最让人惊艳的美剧之一《天赋异禀》就是以变种人的超级英雄个体为核心对这一宏大母题进行探讨的优秀表现,不过这部福克斯出品的美剧就不在漫威电影宇宙的探讨范围之内了,也不知道X战警版权由福克斯回归漫威之后这部美剧的前途如何)
漫威通过在X战警版权回归之前作为变种人替代品的异人族设定,也在《神盾局特工》系列美剧中探讨了“少数群体”的主题,不过《神盾局特工》系列的精彩主要是在其它方向、对这一主题的探讨与《天赋异禀》相比则是发力不足的。
**将以上所述的种种存在巨大差异的叙事主题共置于同一个叙事宇宙之中,这本身就是一种创举,也是漫威宇宙的丰富性的源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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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宇宙中,这种丰富性又与电影的类型片相搭配,从而进一步加强,比如《美国队长》系列的叙事主题与谍战动作片的类型相搭配,《银河护卫队》在演绎喜剧元素的同时则与《星球大战》式的太空歌剧类型相搭配,《蚁人》如前所述具有向《星际穿越》式的硬科幻片靠拢的潜力,《蜘蛛侠:英雄归来》重启的漫威电影宇宙蜘蛛侠系列则更是让人极为耳目一新地锁定了校园青春片的类型。同一电影系列中各种类型片的丰富,也正是漫威电影宇宙丰富性和多样性的一个重要部分。
省略森严庞杂的社会现实,以个体英雄的经历直接承载宏大叙事主题,这种公式在主题拓展上的便利性是漫威宇宙丰富性的源泉,也使得漫威宇宙通过增添超级英雄角色这一简单的方式就能实现主题的不断的更进一步拓展。比如我对即将开启的《黑豹》系列的期望就是漫威能尝试用一个超级英雄来承载和探讨非洲/第三世界的困境这样的宏大社会现实主题(当然这个期望不太可能实现了,黑豹同志的作风实在让人吐槽不能,你一个非洲国家的领导人不好好琢磨怎么控制艾滋病铲除军阀武装,成天泡在美国玩超级英雄cosplay游戏,国家的钱不拿去修路盖医院反而用来打造各种豪华装(wan)备(ju)和某亿万富翁攀比,说得过去么?说得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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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主题拓展的便利性之外,以个体英雄的经历直接承载宏大叙事主题这一模式本身也是“超级英雄”作品的魅力源泉。**
面对社会体系的不断膨胀与分化,社会体系上一颗颗普通的螺丝钉的日益深重的无力感和疏离感,“超级英雄”作品正是把宏大叙事呈现于社会体系之中时那充塞着的庞杂而冰冷的、运行原理晦涩难解的现实细节剥离和省略,用英雄个体的悲欢离合为普通人营造出了一个对宏大叙事主题
**可以理解、可以感同身受、并且可以参与其中、可以做出改变的** 丰富多样的梦境。
作者简介
** 冬蜇意 ** ** ** / **** 微微的好姬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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