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行的回声——西方文艺作品中的“野蛮人”情结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__ _ _ _ _
** 文 | 正义必胜 **
**
**
**
**
一批又一批无数的野蛮人队伍以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压向罗马帝国；而且，如果排在最前列的被消灭了，空出的地方立即便会有一批新的进攻者补充上来。
——【英】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
并不很久以前，地球上有二十亿人居住：其中五亿是人，十五亿是土著。
——萨特《地球上的可怜人》
当丹福斯和我看到那些被黏液包裹着的无头死尸，死尸旁边墙上被刮去重新雕刻的壁画，还有壁画上黏液刚刚画成的一组组圆点图案时，所有这一切全部瞬间闪过脑海——我们似乎这才明白，最终是哪一方取得了胜利，躲进了周围还有企鹅栖息的黑暗深渊，在那座海底之城存活至今......
——【美】H.P.洛夫克拉夫特——《疯狂山脉》
**“野蛮人”——西方文艺作品中经久不衰的题材**
** 在西方的文艺作品中，有关“野蛮人”的题材可谓经久不衰，诞生出了大量的著名作品，并衍生出了许多分支。 **
在这些作品中，比较经典的有法国作家皮埃尔·布尔的《人猿星球》和由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古典恐怖作家”的H.P.克拉夫特所著的《疯狂山脉》，在电影历史上永载史册的《终结者》和引发收视热潮的美剧《行尸走肉》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整理一下这些作品的年代，会发现自18世纪以来，西方文明似乎一直都沉浸在有朝一日被某种野蛮而原始的存在所毁灭的担忧与恐惧之中。
◆电影《人猿星球》海报
** 西方文明有关“野蛮人”的表述，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在那个时代， ** **
“野蛮人”指的是希腊人以外的人，因为傲慢的希腊人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文明的，其他的民族要么野蛮原始、要么充满奴性。 **
◆电影《斯巴达300勇士》高度还原了这种认识
** “野蛮人”与“文明毁灭者”挂钩并在人们的精神领域中大规模复活，则要追溯到18世纪。 **
当时，大英帝国的统治者们也有意效仿罗马帝国的文化，“现在的英国人正如旧时的罗马人，拥有卓著的权力和财富”是当时不少英国人的共识，帝国如日中天，如果哪里不完美，也只有出现了小小骚动的位于北美洲的殖民地了，那里的资本家们不愿意为国王上缴更多的利润。
◆18世纪的贵族们正在听曲儿
在这大英帝国的繁荣时代，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完成了他的巨著《罗马帝国衰亡史》，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昭示着一种文学意象的复活。强悍、凶恶并且无穷无尽的野蛮人所形成的洪流，摧毁了罗马帝国，也随着大英帝国走向辉煌而闯入了西方文明的灵魂世界中。
◆罗马被野蛮人洗劫
20世纪初，这种文学意象被美国作家H.P.洛夫克拉夫特所描绘，写进了他的名作《疯狂山脉》之中。在这部作品里，他虚构了一个古老的来自外星球的外星族群“古老者”，并将他们与罗马帝国进行类比。古老者在地球建立文明的过程中制造出了一种通体乌黑的名为“修格斯”的低等生物作为奴隶使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修格斯出现了自我意识并发动了叛乱，摧毁了古老者的文明。待文中的主人公到达位于南极的“疯狂山脉”——古老者的文明遗迹中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修格斯的巢穴。
**当时，美国正在高速发展，无数移民前往美国追寻自己的美国梦，这是一个像青铜一样闪着金色光芒的镀金时代。**
◆通体漆黑的奴隶生物修格斯
** 也是在这个时期，宣称黄种人是白种人的威胁的“黄祸论”被创造了出来。 **
在对“黄祸”的想象与恐惧中，一大批丑化黄种人的文学作品被创作出来，其中尤以萨克斯·罗默的《傅满洲》系列和杰克·伦敦的相关小说影响最大。他的作品更被拍成了多部电影，直至今天《傅满洲》系列都是电影史上不可不提的一章。
◆“黄祸”的人格化——傅满洲
** 二战结束后，国际形势的风云变幻令赤裸裸的种族主义没有了市场，像“黄祸”一样对某个人种进行妖魔化甚至将其贬低为“野蛮人”也失去了其存在的社会基础。
**
因此，二战后“野蛮人”意象的表现形式愈加多样化了。法国作家皮埃尔·布尔的《人猿星球》将“野蛮人”这一意象安到了类人猿身上，让猿人摧毁了人类的现代文明。好莱坞则张开想象的翅膀，在科技发展的大潮下，创造性的将“野蛮人”的意象安到了机器人身上，创造出了经典科幻系列电影——
**《终结者》** 。
到了今天，有关“野蛮人”的意象已经随处可见，无数掺杂着“失落的文明”“叛乱的生物”等相关元素的科幻作品中，都能察觉到来自于18世纪的古老痕迹，就连
**《星际争霸》** 这种诞生于21世纪前夜的电子游戏也不例外，大名鼎鼎的虫族与其缔造者萨尔那加的关系，又是一个典型的 **“野蛮人毁灭文明”** 的故事。
那么，为什么“野蛮人”这种意象会于18世纪的西方世界萌芽，最终广泛的存在于西方文明的精神之中呢？要洞悉其中的缘由，唯有结合历史去探究，要知道——文化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全部产物。
** 历史的脉络——殖民帝国与野蛮人 **
** 18世纪的西方文明，正处于什么状态下呢？他们在扩张自己的殖民帝国，努力将征服的旗帜插到任何一块当地人无力拔掉旗杆的土地上。 **
◆世界属于勇者！
经过自15世纪开始将近三个世纪的海外殖民活动，18世纪时全世界大部分地区已经变成了英、法、西等少数几个西方国家的殖民地，不少曾经的独立国家也在殖民者的坚船利炮和细菌病毒的力量下惨遭奴役。在亚洲，印度次大陆、中南半岛、马来群岛已经被殖民者所瓜分。在非洲，黑暗大陆已有大半土地被英、法所瓜分。在美洲，得到了天花、霍乱等美洲大陆不曾有过的疾病的意外帮助后，西班牙、美国、法国几乎占据了美洲大陆所有有价值的地方，并将当地的在疾病肆虐后残存的原住民印第安人驱逐到了大陆的角落之中，直至今天。
这些通过海外殖民获得大片殖民地的西方国家，为了牟取高额的回报，肆无忌惮的榨取着殖民地的一切。他们将殖民地的原住民变成奴隶，将殖民地的土地与各种资源据为己有，并利用成为奴隶的原住民开采，他们将奴隶与殖民地的种种产出向外贩卖，最终形成了臭名昭著的“三角贸易”，其中英国的兰开夏郡就曾经是这罪恶的“三角贸易”的重要节点。
以殖民帝国中最“成功”的的英国为例，英国殖民者在美洲的殖民地获取可以造船的木材、毛皮、烟草、棉花，甚至是肉类产品。在加勒比地区的殖民地获取白糖(加勒比地区现在都很难摆脱制糖业)，在尼日利亚获取可可，在印度殖民地获取棉花甚至是鸦片。这些资源，英国殖民者大都是通过剥削压榨殖民地的方式，以极低的成本获取的（对北美殖民地有异议的，想想那里的原住民到底是哪些人）。
** 正如 ** 美国学者拉杰·帕特尔所说的那样： ** **
资本主义之所以繁荣，并非完全通过毁灭自然，而是通过驱使自然来运行，驱使其尽可能廉价地运行。我们看到，树木、水、土壤、动物和植物，以及陆地边缘的海域，都被当作了‘免费的礼物’，被转变成生产的投入。
——拉杰·帕特尔《廉价的代价》
这些资源最终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被输送进英国的国家机器中，以维持帝国运转，在这些资源的支持下，英国在世界各地四处征战，就连一世之雄拿破仑·波拿巴，也无法抵挡英国的经济优势，从一连串的战术胜利中走向了自己的最终失败，被流放孤岛，含恨离世。
西方文明将如此多的人类像牲畜一样剥削、奴役并使其常态化从而构建出的充满血腥味道的资本主义制度，对于受害者来说是无可逃脱的噩梦，对于加害者来说也面临着道德上的巨大压力。于是，加害者们将希罗时代的奴隶主们用来自我安慰的“文明人&野蛮人”的二元概念从泛黄的羊皮纸中翻检了出来，并将其进行了带有时代特色的修改。在这种二元概念下，只有西方文明中的成员才能算作是一个“人”，而广大在亚非拉地区的人，则沦为了“自然的一部分”，说的直白一些，和野生动物的地位是相同的。而所有人都知道，资本主义诞生之后地球的生物灭绝速度加快了多少倍。
就如同有时候双手沾满无数无辜生命的鲜血的恶徒，反而热衷于求神拜佛寻找慰藉一样，西方文明如日中天的殖民事业，总让一些或者有远见，或者心存恻隐的人开始担忧起帝国的未来。建立在新的奴隶制之上的西方文明，是否会与曾经建立在旧的奴隶制上的罗马帝国有相似的结局，最终被曾经所奴役、轻贱和随意凌辱的野蛮人所摧毁呢？在吉本撰写的巨著《罗马帝国衰亡史》中，他将这种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情绪写进了这部作品中，对大英帝国未来的担忧令吉本无法专注于探究沉睡在历史长河中的罗马帝国的真容。
**最终，我们看到的是，“野蛮人”的意象在18世纪随着帝国的重临而复活了。**
时间推移至20世纪，曾经通过殖民获得第一桶金的帝国们又有了新的面容，他们用“美国梦”一般充满肥皂泡味道的童话故事妆点自身，用名为“时间”与“谎言”的粉底与香水遮住了自己的满身血污和难以洗清的血腥味，吸引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来到它们的国家，成为帝国新的血肉零件。在美国纽约的布鲁克林，无数前来美国寻求美国梦的各国青年来到了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涌入的陌生人和外来者，以及他们开始承担起扫地和削土豆以外的越来越重要的工作，令“文明人”们再次联想到了罗马帝国的末日景象，因为他们深知，与付出相比，这些外来者的所得从来无法与当地人相提并论。
**
接下来，只有一个问题——这残暴的结局，何时降临？这被奴役的痛苦与哀伤，这被苛待与剥削压榨的怨恨，是否会在某一天如岩浆般喷射而出，像毁灭索多玛和庞贝一样毁灭今天的西方文明？
**
在这里，《圣经·启示录》中所描绘的“审判日”，与“残暴的结局”产生心灵上的共振，又令深受基督教影响的西方世界中的人们颤栗与彷徨。而二战后的殖民地解放潮流，更令某些人时刻处于被清算的恐惧之中，他们一方面拔出流苏已经开始脱落分叉的马刀，癫狂的挥舞起来，另一方面又语无伦次，说出种种自相矛盾的词句，这一切行为的背后，驱使他们的都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因犯下种种暴行而害怕被清算的恐惧。
**于是，我们最终看到的是，在西方世界的文艺作品中，从来不乏对“野蛮人”这一意象的重现。**
这结局在过去，就如同洛夫克拉夫特的 **《疯狂山脉》** 中一样，在人类出现以前，古老的帝国就已经因为奴隶的叛乱而毁灭了。这结局在现在，就如通萨克斯·罗默的
**《傅满洲》** 中一样，“野蛮人中的佼佼者”傅满洲一直在窥视着西方世界，等待着将其倾覆的机会。这结局在未来，就如同好莱坞电影
**《人猿星球》《终结者》**
所描绘的那样，有朝一日，人类必然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给自己的奴隶——人猿/机器人来做，最终人猿/机器人的叛乱将毁灭人类文明，幸存者将苟延残喘，沦为征服者的奴隶。
这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束。
——《罗密欧与朱丽叶》
**谁是“野蛮人”**
写到这里，可能有的读者还有些不明白，到底谁是“野蛮人”？其实，所谓“野蛮人”不是一个具体的族群或者进行实行某种特别的生活方式的群体，而是所有曾经在帝国的海外殖民与残酷剥削中受伤害、被奴役的人们。这一本质，在库切的小说
**《等待野蛮人》** 中，有着精妙的刻画。
对于光荣的、骄奢淫逸的罗马人来说，那些不肯老老实实成为帝国的奴隶、在帝国军队中担任仆从军，最后竟然起兵叛乱的日耳曼人们，就是野蛮人。对于热情的、充满狂热的西班牙人来说，那些坐拥巨量财富却不愿意进献给西班牙的印加人，就是野蛮人。对于绅士的、热衷征服的欧洲列强来说，不愿意皈依上帝，将所有财产都交给教会，还搞出“义和团”来反抗列强对中国的“教化”的中国人，就是野蛮人。对于南非的布尔人来说，那些胆敢争取公民权的黑人，一样是野蛮人。在这种逻辑下，作为文明人的西方国家可以随意搜刮被冠以“野蛮人”的其他民族所拥有的一切而不受任何谴责，因为“野蛮人”本来就和自然界的飞禽走兽一样，是随时等待着“文明人”的捕杀和奴役的。
即使到了今天的21世纪，“文明人&野蛮人”这一二元概念仍旧左右着西方文明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逻辑。因为西方世界是“文明的”“民主的”，而所有站在西方世界对立面的都是“野蛮的”“专制的”。因此，“文明人”便可以为所欲为，无论是出兵干涉内政还是无故扣押他国国民，甚至是制造经济危机、颠覆他国政权，都是无可指摘的，但如果“野蛮人”们使用同样的方式加以反击和报复，便马上就会被“文明人”们轮番攻讦，而这种反击在“文明人”的口中也成了“野蛮人之所以野蛮”的证据。
但有意思的是，就如同包围罗马帝国的“野蛮人”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一样，今天站在“文明”对立面的“野蛮”也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强大了。“文明人”们经历过短暂的“为所欲为”的欢乐时光后，转瞬间又陷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虽然他们的实力依旧强大，但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愈发力不从心了。
在这种“野蛮人”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实力对比甚至开始出现逆转倾向的形势下，西方文化圈中也出现了一种新的有关“野蛮人”的文化意象，那就是“与野蛮人和解”。采用这一文化意象的典型作品，有开启3D电影时代的科幻电影
**《阿凡达》** 和吕克·贝松执导的 **《星际特工“千星之城”》**
，两部影片的最后，被人类严重伤害的外星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再追究电影中人类的暴行，而是安心建设自己的家园，都代表了一种典型的“求放过”心态。
那么，既然前面两部提到的电影反映的是西方文明“求放过”的文化心态，电影 **《猩球崛起3》**
中“猿人与人类的战争导致两败俱伤，最终猿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新家园安居”的结局，是否可以理解为自认为是“文明人”的殖民者的后裔们所发出的色厉内荏的威胁呢？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灼伤还灼伤，以损伤还损伤，以鞭打还鞭打。
——《圣经·旧约·出埃及记》
**近期文章导读：**
[ 在海外的中国文物真的不安全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175&idx=1&sn=d5cdd713b5fce5d14f0c96b2f524f202&chksm=e8e447b5df93cea36ddf4958d2483ae91eef1b6fa2a98c9efff756c8316036416cf901904cde&scene=21#wechat_redirect)
[ 为何艺术电影总叫人看不懂？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170&idx=1&sn=069db8cae4a1466fc764b39087d4b22b&chksm=e8e447b0df93cea6815ef12ea21b9a3a226edad682c4d7e9dbf252d93c5da795b06d900a8716&scene=21#wechat_redirect)
[ “主体药神”能平抑我国药价么？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165&idx=1&sn=27bc1be12a76202817980745c421951f&chksm=e8e447bfdf93cea911c5e5606d388dc8a115d4739bc591e70346fbd33cb0f19245756241d7ee&scene=21#wechat_redirect)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微信扫一扫
关注该公众号
****
****
× 分析
收藏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__ _ _ _ _
** 文 | 正义必胜 **
**
**
**
**
一批又一批无数的野蛮人队伍以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压向罗马帝国；而且，如果排在最前列的被消灭了，空出的地方立即便会有一批新的进攻者补充上来。
——【英】爱德华·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
并不很久以前，地球上有二十亿人居住：其中五亿是人，十五亿是土著。
——萨特《地球上的可怜人》
当丹福斯和我看到那些被黏液包裹着的无头死尸，死尸旁边墙上被刮去重新雕刻的壁画，还有壁画上黏液刚刚画成的一组组圆点图案时，所有这一切全部瞬间闪过脑海——我们似乎这才明白，最终是哪一方取得了胜利，躲进了周围还有企鹅栖息的黑暗深渊，在那座海底之城存活至今......
——【美】H.P.洛夫克拉夫特——《疯狂山脉》
**“野蛮人”——西方文艺作品中经久不衰的题材**
** 在西方的文艺作品中，有关“野蛮人”的题材可谓经久不衰，诞生出了大量的著名作品，并衍生出了许多分支。 **
在这些作品中，比较经典的有法国作家皮埃尔·布尔的《人猿星球》和由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古典恐怖作家”的H.P.克拉夫特所著的《疯狂山脉》，在电影历史上永载史册的《终结者》和引发收视热潮的美剧《行尸走肉》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整理一下这些作品的年代，会发现自18世纪以来，西方文明似乎一直都沉浸在有朝一日被某种野蛮而原始的存在所毁灭的担忧与恐惧之中。
◆电影《人猿星球》海报
** 西方文明有关“野蛮人”的表述，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在那个时代， ** **
“野蛮人”指的是希腊人以外的人，因为傲慢的希腊人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文明的，其他的民族要么野蛮原始、要么充满奴性。 **
◆电影《斯巴达300勇士》高度还原了这种认识
** “野蛮人”与“文明毁灭者”挂钩并在人们的精神领域中大规模复活，则要追溯到18世纪。 **
当时，大英帝国的统治者们也有意效仿罗马帝国的文化，“现在的英国人正如旧时的罗马人，拥有卓著的权力和财富”是当时不少英国人的共识，帝国如日中天，如果哪里不完美，也只有出现了小小骚动的位于北美洲的殖民地了，那里的资本家们不愿意为国王上缴更多的利润。
◆18世纪的贵族们正在听曲儿
在这大英帝国的繁荣时代，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完成了他的巨著《罗马帝国衰亡史》，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昭示着一种文学意象的复活。强悍、凶恶并且无穷无尽的野蛮人所形成的洪流，摧毁了罗马帝国，也随着大英帝国走向辉煌而闯入了西方文明的灵魂世界中。
◆罗马被野蛮人洗劫
20世纪初，这种文学意象被美国作家H.P.洛夫克拉夫特所描绘，写进了他的名作《疯狂山脉》之中。在这部作品里，他虚构了一个古老的来自外星球的外星族群“古老者”，并将他们与罗马帝国进行类比。古老者在地球建立文明的过程中制造出了一种通体乌黑的名为“修格斯”的低等生物作为奴隶使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修格斯出现了自我意识并发动了叛乱，摧毁了古老者的文明。待文中的主人公到达位于南极的“疯狂山脉”——古老者的文明遗迹中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修格斯的巢穴。
**当时，美国正在高速发展，无数移民前往美国追寻自己的美国梦，这是一个像青铜一样闪着金色光芒的镀金时代。**
◆通体漆黑的奴隶生物修格斯
** 也是在这个时期，宣称黄种人是白种人的威胁的“黄祸论”被创造了出来。 **
在对“黄祸”的想象与恐惧中，一大批丑化黄种人的文学作品被创作出来，其中尤以萨克斯·罗默的《傅满洲》系列和杰克·伦敦的相关小说影响最大。他的作品更被拍成了多部电影，直至今天《傅满洲》系列都是电影史上不可不提的一章。
◆“黄祸”的人格化——傅满洲
** 二战结束后，国际形势的风云变幻令赤裸裸的种族主义没有了市场，像“黄祸”一样对某个人种进行妖魔化甚至将其贬低为“野蛮人”也失去了其存在的社会基础。
**
因此，二战后“野蛮人”意象的表现形式愈加多样化了。法国作家皮埃尔·布尔的《人猿星球》将“野蛮人”这一意象安到了类人猿身上，让猿人摧毁了人类的现代文明。好莱坞则张开想象的翅膀，在科技发展的大潮下，创造性的将“野蛮人”的意象安到了机器人身上，创造出了经典科幻系列电影——
**《终结者》** 。
到了今天，有关“野蛮人”的意象已经随处可见，无数掺杂着“失落的文明”“叛乱的生物”等相关元素的科幻作品中，都能察觉到来自于18世纪的古老痕迹，就连
**《星际争霸》** 这种诞生于21世纪前夜的电子游戏也不例外，大名鼎鼎的虫族与其缔造者萨尔那加的关系，又是一个典型的 **“野蛮人毁灭文明”** 的故事。
那么，为什么“野蛮人”这种意象会于18世纪的西方世界萌芽，最终广泛的存在于西方文明的精神之中呢？要洞悉其中的缘由，唯有结合历史去探究，要知道——文化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全部产物。
** 历史的脉络——殖民帝国与野蛮人 **
** 18世纪的西方文明，正处于什么状态下呢？他们在扩张自己的殖民帝国，努力将征服的旗帜插到任何一块当地人无力拔掉旗杆的土地上。 **
◆世界属于勇者！
经过自15世纪开始将近三个世纪的海外殖民活动，18世纪时全世界大部分地区已经变成了英、法、西等少数几个西方国家的殖民地，不少曾经的独立国家也在殖民者的坚船利炮和细菌病毒的力量下惨遭奴役。在亚洲，印度次大陆、中南半岛、马来群岛已经被殖民者所瓜分。在非洲，黑暗大陆已有大半土地被英、法所瓜分。在美洲，得到了天花、霍乱等美洲大陆不曾有过的疾病的意外帮助后，西班牙、美国、法国几乎占据了美洲大陆所有有价值的地方，并将当地的在疾病肆虐后残存的原住民印第安人驱逐到了大陆的角落之中，直至今天。
这些通过海外殖民获得大片殖民地的西方国家，为了牟取高额的回报，肆无忌惮的榨取着殖民地的一切。他们将殖民地的原住民变成奴隶，将殖民地的土地与各种资源据为己有，并利用成为奴隶的原住民开采，他们将奴隶与殖民地的种种产出向外贩卖，最终形成了臭名昭著的“三角贸易”，其中英国的兰开夏郡就曾经是这罪恶的“三角贸易”的重要节点。
以殖民帝国中最“成功”的的英国为例，英国殖民者在美洲的殖民地获取可以造船的木材、毛皮、烟草、棉花，甚至是肉类产品。在加勒比地区的殖民地获取白糖(加勒比地区现在都很难摆脱制糖业)，在尼日利亚获取可可，在印度殖民地获取棉花甚至是鸦片。这些资源，英国殖民者大都是通过剥削压榨殖民地的方式，以极低的成本获取的（对北美殖民地有异议的，想想那里的原住民到底是哪些人）。
** 正如 ** 美国学者拉杰·帕特尔所说的那样： ** **
资本主义之所以繁荣，并非完全通过毁灭自然，而是通过驱使自然来运行，驱使其尽可能廉价地运行。我们看到，树木、水、土壤、动物和植物，以及陆地边缘的海域，都被当作了‘免费的礼物’，被转变成生产的投入。
——拉杰·帕特尔《廉价的代价》
这些资源最终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被输送进英国的国家机器中，以维持帝国运转，在这些资源的支持下，英国在世界各地四处征战，就连一世之雄拿破仑·波拿巴，也无法抵挡英国的经济优势，从一连串的战术胜利中走向了自己的最终失败，被流放孤岛，含恨离世。
西方文明将如此多的人类像牲畜一样剥削、奴役并使其常态化从而构建出的充满血腥味道的资本主义制度，对于受害者来说是无可逃脱的噩梦，对于加害者来说也面临着道德上的巨大压力。于是，加害者们将希罗时代的奴隶主们用来自我安慰的“文明人&野蛮人”的二元概念从泛黄的羊皮纸中翻检了出来，并将其进行了带有时代特色的修改。在这种二元概念下，只有西方文明中的成员才能算作是一个“人”，而广大在亚非拉地区的人，则沦为了“自然的一部分”，说的直白一些，和野生动物的地位是相同的。而所有人都知道，资本主义诞生之后地球的生物灭绝速度加快了多少倍。
就如同有时候双手沾满无数无辜生命的鲜血的恶徒，反而热衷于求神拜佛寻找慰藉一样，西方文明如日中天的殖民事业，总让一些或者有远见，或者心存恻隐的人开始担忧起帝国的未来。建立在新的奴隶制之上的西方文明，是否会与曾经建立在旧的奴隶制上的罗马帝国有相似的结局，最终被曾经所奴役、轻贱和随意凌辱的野蛮人所摧毁呢？在吉本撰写的巨著《罗马帝国衰亡史》中，他将这种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情绪写进了这部作品中，对大英帝国未来的担忧令吉本无法专注于探究沉睡在历史长河中的罗马帝国的真容。
**最终，我们看到的是，“野蛮人”的意象在18世纪随着帝国的重临而复活了。**
时间推移至20世纪，曾经通过殖民获得第一桶金的帝国们又有了新的面容，他们用“美国梦”一般充满肥皂泡味道的童话故事妆点自身，用名为“时间”与“谎言”的粉底与香水遮住了自己的满身血污和难以洗清的血腥味，吸引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来到它们的国家，成为帝国新的血肉零件。在美国纽约的布鲁克林，无数前来美国寻求美国梦的各国青年来到了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涌入的陌生人和外来者，以及他们开始承担起扫地和削土豆以外的越来越重要的工作，令“文明人”们再次联想到了罗马帝国的末日景象，因为他们深知，与付出相比，这些外来者的所得从来无法与当地人相提并论。
**
接下来，只有一个问题——这残暴的结局，何时降临？这被奴役的痛苦与哀伤，这被苛待与剥削压榨的怨恨，是否会在某一天如岩浆般喷射而出，像毁灭索多玛和庞贝一样毁灭今天的西方文明？
**
在这里，《圣经·启示录》中所描绘的“审判日”，与“残暴的结局”产生心灵上的共振，又令深受基督教影响的西方世界中的人们颤栗与彷徨。而二战后的殖民地解放潮流，更令某些人时刻处于被清算的恐惧之中，他们一方面拔出流苏已经开始脱落分叉的马刀，癫狂的挥舞起来，另一方面又语无伦次，说出种种自相矛盾的词句，这一切行为的背后，驱使他们的都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因犯下种种暴行而害怕被清算的恐惧。
**于是，我们最终看到的是，在西方世界的文艺作品中，从来不乏对“野蛮人”这一意象的重现。**
这结局在过去，就如同洛夫克拉夫特的 **《疯狂山脉》** 中一样，在人类出现以前，古老的帝国就已经因为奴隶的叛乱而毁灭了。这结局在现在，就如通萨克斯·罗默的
**《傅满洲》** 中一样，“野蛮人中的佼佼者”傅满洲一直在窥视着西方世界，等待着将其倾覆的机会。这结局在未来，就如同好莱坞电影
**《人猿星球》《终结者》**
所描绘的那样，有朝一日，人类必然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给自己的奴隶——人猿/机器人来做，最终人猿/机器人的叛乱将毁灭人类文明，幸存者将苟延残喘，沦为征服者的奴隶。
这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束。
——《罗密欧与朱丽叶》
**谁是“野蛮人”**
写到这里，可能有的读者还有些不明白，到底谁是“野蛮人”？其实，所谓“野蛮人”不是一个具体的族群或者进行实行某种特别的生活方式的群体，而是所有曾经在帝国的海外殖民与残酷剥削中受伤害、被奴役的人们。这一本质，在库切的小说
**《等待野蛮人》** 中，有着精妙的刻画。
对于光荣的、骄奢淫逸的罗马人来说，那些不肯老老实实成为帝国的奴隶、在帝国军队中担任仆从军，最后竟然起兵叛乱的日耳曼人们，就是野蛮人。对于热情的、充满狂热的西班牙人来说，那些坐拥巨量财富却不愿意进献给西班牙的印加人，就是野蛮人。对于绅士的、热衷征服的欧洲列强来说，不愿意皈依上帝，将所有财产都交给教会，还搞出“义和团”来反抗列强对中国的“教化”的中国人，就是野蛮人。对于南非的布尔人来说，那些胆敢争取公民权的黑人，一样是野蛮人。在这种逻辑下，作为文明人的西方国家可以随意搜刮被冠以“野蛮人”的其他民族所拥有的一切而不受任何谴责，因为“野蛮人”本来就和自然界的飞禽走兽一样，是随时等待着“文明人”的捕杀和奴役的。
即使到了今天的21世纪，“文明人&野蛮人”这一二元概念仍旧左右着西方文明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逻辑。因为西方世界是“文明的”“民主的”，而所有站在西方世界对立面的都是“野蛮的”“专制的”。因此，“文明人”便可以为所欲为，无论是出兵干涉内政还是无故扣押他国国民，甚至是制造经济危机、颠覆他国政权，都是无可指摘的，但如果“野蛮人”们使用同样的方式加以反击和报复，便马上就会被“文明人”们轮番攻讦，而这种反击在“文明人”的口中也成了“野蛮人之所以野蛮”的证据。
但有意思的是，就如同包围罗马帝国的“野蛮人”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一样，今天站在“文明”对立面的“野蛮”也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强大了。“文明人”们经历过短暂的“为所欲为”的欢乐时光后，转瞬间又陷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虽然他们的实力依旧强大，但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愈发力不从心了。
在这种“野蛮人”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实力对比甚至开始出现逆转倾向的形势下，西方文化圈中也出现了一种新的有关“野蛮人”的文化意象，那就是“与野蛮人和解”。采用这一文化意象的典型作品，有开启3D电影时代的科幻电影
**《阿凡达》** 和吕克·贝松执导的 **《星际特工“千星之城”》**
，两部影片的最后，被人类严重伤害的外星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再追究电影中人类的暴行，而是安心建设自己的家园，都代表了一种典型的“求放过”心态。
那么，既然前面两部提到的电影反映的是西方文明“求放过”的文化心态，电影 **《猩球崛起3》**
中“猿人与人类的战争导致两败俱伤，最终猿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新家园安居”的结局，是否可以理解为自认为是“文明人”的殖民者的后裔们所发出的色厉内荏的威胁呢？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灼伤还灼伤，以损伤还损伤，以鞭打还鞭打。
——《圣经·旧约·出埃及记》
**近期文章导读：**
[ 在海外的中国文物真的不安全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175&idx=1&sn=d5cdd713b5fce5d14f0c96b2f524f202&chksm=e8e447b5df93cea36ddf4958d2483ae91eef1b6fa2a98c9efff756c8316036416cf901904cde&scene=21#wechat_redirect)
[ 为何艺术电影总叫人看不懂？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170&idx=1&sn=069db8cae4a1466fc764b39087d4b22b&chksm=e8e447b0df93cea6815ef12ea21b9a3a226edad682c4d7e9dbf252d93c5da795b06d900a8716&scene=21#wechat_redirect)
[ “主体药神”能平抑我国药价么？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8165&idx=1&sn=27bc1be12a76202817980745c421951f&chksm=e8e447bfdf93cea911c5e5606d388dc8a115d4739bc591e70346fbd33cb0f19245756241d7ee&scene=21#wechat_redirect)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微信扫一扫
关注该公众号
****
****
× 分析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