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何物质、精神或神，都成不了第一因——悟解海德格尔存在思想（五）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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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廿一行
**1.因缘整体性的世界**
人生在世，意味着开启一方世界，并与这个世界内的存在者打交道。而存在者一旦与人类相遭遇，便已 然为丰富人的生存可能性，显示出某种用途。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用途，无论是积极或者消极地利用，在事物与我们照面的第一刻，它当下便处于发挥功用的状态。
**从人类的视角来看，事物总仿佛已经上到手头为我们所用一样。因此，海德格尔认为，事物原初地是一种“当下上手事物”，也可以简称为“上手事物”。**
有用性源于事物的本性。但这种内因必须以用于某事为外缘，才能从特定方面了结其因缘，成就现实性的结果。
一种结果同样是有用途的事物，所以又能与其他事物结缘。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第18节中举例：
锤子因其自身同锤打有缘；因锤打，又同修固有缘；因修固，又同防风避雨之所有缘。
事物不仅因其有用性而朝着“何所用”的方向去结缘，而且其本身就是因缘成就的结果。所以，我们又能朝着它“何所来”的方向去探寻因缘。例如，一把普通锤子的形成，可以溯源到钢铁、冶炼、矿石、地壳变迁，以及木料、砍伐、树和阳光，等等。
除了指向何所用与何所来，事物同时还指向利用者。例如，防风避雨之所，主要就是为了人能避居其下而设计的。那些利用者可能有使用者、借用者、售卖者、消费者、制造者和维修者之分别。于是，我们的周围世界便能够以家庭世界、群体世界、公众世界的形式展现出来。
与此同时，人对任何事物的利用又都考虑到了自然因素的影响。例如，带顶棚的月台考虑到了风雨；路灯考虑到了黑暗；钟表考虑到了宇宙中一定的星辰位置。
**世界内的任何一种事物，都关联着其他一切事物。我们能够从任一事物出发，通过揭示种种因缘关联性，而指引出无穷事物。万事万物都处在这种指引所交织成的因缘整体性之中。**
**2.寻找原初性的“有”**
若从人类来着眼，必须首先有人心的领会，一切现象方能被揭示出意义。实际上，人类总是通过自我指引来领会事物的因缘，并在这种领会中赋予万事万物以含义。
为事物赋予含义，使人类生活在指引关联所形成的意蕴网络之中。这种纷繁复杂的意蕴网络，组建着世界现象的因缘整体性。
心识能够依循不同的因缘线索，去发现事物的无限可能性。于是，任何事物都必须以因缘整体性的世界意蕴为背景，才能得到充分完满的解释。
然而，人类一旦开始对事物进行理论性的考察和规定，就不可避免地会斩断大部分因缘线索，使事物如其所是的本性遭到损害，而只以相对狭隘的方式被解释。
经过如此这般切割性的认知，事物原本活生生的，随缘而生成意义的动态性质，就被忽略掉了。这时，事物仿佛变成了孤立绝缘的，单纯摆在手头以供静观的“现成在手事物”，也可以简称为“现成事物”。
**倘若把世界理解为包含一切的“大一”，现成事物就可以被看作无数自成一格的“小一”。但实际上，事物从来不是孤立绝缘的封闭性“小一”。它始终是在因缘关联的可能性中，向着世界一体性开放的“合一”，也就是上手事物。**
所谓“小一”，不过是对“大一”之统一体强行切割，而得到的一切。可遗憾的是，人们通常会执着于事物表面的现成性，认为它们有着不依赖心识等外缘的，客观独立的纯粹物性。甚至认为心识也只是附属于人体器官的物性功能。
按照这种思路，存在者便能够自己显现自己，而心识的作用只是去认知已然客观显现的东西。以这种认知观念为准的哲学，自然倾向于朝所谓非主观的“有”之领域寻找第一性的本原。
**然而，无论这个第一性的“有”被归向基本物质、精神理念或至高的神，实际上却都是一种从存在切割而来的存在者，都是世界意蕴的组成部分，都依赖于因缘整体性和人类的心识。所以，他们不可能成为真正无条件的、代表第一因的绝对本原。**
**3.残一、假一与真一**
哲学应该是一以贯之的学问。按照海德格尔的思路，一以贯之的方向发源于存在本身的“真一”，经由人心感通的“此一”，显现世界现象的“大一”。
这种自存在向人心显现象，只是为了理论性的方便而人为划分出来的环节。实际上三者却是浑融一体，没有先后，超越时间的。
但是，有限的“此一”，注定不能把握“真一”的无限，从而照面“大一”的整体。我们遭遇的只能是同样有限的世内存在者，首先是上手事物的“合一”，然后是现成事物的“小一”。
**西方传统哲学之所以会陷入重重困境，其症结就在于通常跳过了世界现象和上手事物，而盲目地围绕着现成事物作文章。因此，其所找到的所谓“本原”，只能揭示存在本身的某一方面，成为一种不彻底的、欠通透的、偏见式的“假一”，或者说“残一”。**
与通常的思路不同，一些人领会到了事物的上手性，发现它们必须依赖心识等外缘，才能从某些角度得到揭示和规定。这表明并没有客观独立的纯粹物性，事物不能够自己显现自己。
如此说来，是否一切都只是心识的主观产物呢？答案不应该这么肤浅。心识同样不是绝缘独立的东西，它不能够只靠自己显现一切。必须有某种东西与心识相感通，才能够显示出现象。
那与心识相感通的，便是存在本身。但是，存在与现象并非截然不同的东西。现象背后并没有另一个作为本质的存在者，现象即存在的本质现身。
我们不能像康德那样，认为现象背后有什么永不可知的“物自体”。因为考察现象就是对存在的一种知，尽管存在具备非唯一的显现可能性。
**万事万物原本只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大一”世界，“大一”世界依赖“此一”心识方能显现，而任何心识都意味着“真一”本身固有的可能性。由于“此一”的特性，遂有“大一”自“真一”之显现，以及“小一”对“大一”的切割。实际上，一切即一，一即一切。**
这样看来，我们根本就无须费心为万事万物另寻别样的开端。尽管号称“一切”的存在者现象与表示“唯一”的存在本身似乎有着无限的差别，但实质上它们却是始终同一的。
** 相关阅读： **
[ 中国的为学日益与西方的为道日损——悟解海德格尔存在思想（一）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7625&idx=2&sn=e51ad55528da5057e9e107220cbcb0ec&chksm=e8e44593df93cc854165d6aa38d5b5d37d24821438055b81a536ca4944449734943787b6378d&scene=21#wechat_redirect)
[ 弃神时代的引路人——悟解海德格尔存在思想（二）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zNTU3MDI5Mw==&mid=2247487687&idx=2&sn=4cdb13503105d58c6f2e7c3c68e866be&chksm=e8e445dddf93cccb4270cca2975e8a698f8763079ed86496eb8ad8d8d7f83e5d3b9c099873af&scene=21#wechat_redir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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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与人生的真相——悟解海德格尔存在思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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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廿一行 ** / **** 专注海德格尔式诗与思
北大中文论坛版主，已出版《推开天空的月亮门》《王小波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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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因缘整体性的世界**
人生在世，意味着开启一方世界，并与这个世界内的存在者打交道。而存在者一旦与人类相遭遇，便已 然为丰富人的生存可能性，显示出某种用途。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用途，无论是积极或者消极地利用，在事物与我们照面的第一刻，它当下便处于发挥功用的状态。
**从人类的视角来看，事物总仿佛已经上到手头为我们所用一样。因此，海德格尔认为，事物原初地是一种“当下上手事物”，也可以简称为“上手事物”。**
有用性源于事物的本性。但这种内因必须以用于某事为外缘，才能从特定方面了结其因缘，成就现实性的结果。
一种结果同样是有用途的事物，所以又能与其他事物结缘。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第18节中举例：
锤子因其自身同锤打有缘；因锤打，又同修固有缘；因修固，又同防风避雨之所有缘。
事物不仅因其有用性而朝着“何所用”的方向去结缘，而且其本身就是因缘成就的结果。所以，我们又能朝着它“何所来”的方向去探寻因缘。例如，一把普通锤子的形成，可以溯源到钢铁、冶炼、矿石、地壳变迁，以及木料、砍伐、树和阳光，等等。
除了指向何所用与何所来，事物同时还指向利用者。例如，防风避雨之所，主要就是为了人能避居其下而设计的。那些利用者可能有使用者、借用者、售卖者、消费者、制造者和维修者之分别。于是，我们的周围世界便能够以家庭世界、群体世界、公众世界的形式展现出来。
与此同时，人对任何事物的利用又都考虑到了自然因素的影响。例如，带顶棚的月台考虑到了风雨；路灯考虑到了黑暗；钟表考虑到了宇宙中一定的星辰位置。
**世界内的任何一种事物，都关联着其他一切事物。我们能够从任一事物出发，通过揭示种种因缘关联性，而指引出无穷事物。万事万物都处在这种指引所交织成的因缘整体性之中。**
**2.寻找原初性的“有”**
若从人类来着眼，必须首先有人心的领会，一切现象方能被揭示出意义。实际上，人类总是通过自我指引来领会事物的因缘，并在这种领会中赋予万事万物以含义。
为事物赋予含义，使人类生活在指引关联所形成的意蕴网络之中。这种纷繁复杂的意蕴网络，组建着世界现象的因缘整体性。
心识能够依循不同的因缘线索，去发现事物的无限可能性。于是，任何事物都必须以因缘整体性的世界意蕴为背景，才能得到充分完满的解释。
然而，人类一旦开始对事物进行理论性的考察和规定，就不可避免地会斩断大部分因缘线索，使事物如其所是的本性遭到损害，而只以相对狭隘的方式被解释。
经过如此这般切割性的认知，事物原本活生生的，随缘而生成意义的动态性质，就被忽略掉了。这时，事物仿佛变成了孤立绝缘的，单纯摆在手头以供静观的“现成在手事物”，也可以简称为“现成事物”。
**倘若把世界理解为包含一切的“大一”，现成事物就可以被看作无数自成一格的“小一”。但实际上，事物从来不是孤立绝缘的封闭性“小一”。它始终是在因缘关联的可能性中，向着世界一体性开放的“合一”，也就是上手事物。**
所谓“小一”，不过是对“大一”之统一体强行切割，而得到的一切。可遗憾的是，人们通常会执着于事物表面的现成性，认为它们有着不依赖心识等外缘的，客观独立的纯粹物性。甚至认为心识也只是附属于人体器官的物性功能。
按照这种思路，存在者便能够自己显现自己，而心识的作用只是去认知已然客观显现的东西。以这种认知观念为准的哲学，自然倾向于朝所谓非主观的“有”之领域寻找第一性的本原。
**然而，无论这个第一性的“有”被归向基本物质、精神理念或至高的神，实际上却都是一种从存在切割而来的存在者，都是世界意蕴的组成部分，都依赖于因缘整体性和人类的心识。所以，他们不可能成为真正无条件的、代表第一因的绝对本原。**
**3.残一、假一与真一**
哲学应该是一以贯之的学问。按照海德格尔的思路，一以贯之的方向发源于存在本身的“真一”，经由人心感通的“此一”，显现世界现象的“大一”。
这种自存在向人心显现象，只是为了理论性的方便而人为划分出来的环节。实际上三者却是浑融一体，没有先后，超越时间的。
但是，有限的“此一”，注定不能把握“真一”的无限，从而照面“大一”的整体。我们遭遇的只能是同样有限的世内存在者，首先是上手事物的“合一”，然后是现成事物的“小一”。
**西方传统哲学之所以会陷入重重困境，其症结就在于通常跳过了世界现象和上手事物，而盲目地围绕着现成事物作文章。因此，其所找到的所谓“本原”，只能揭示存在本身的某一方面，成为一种不彻底的、欠通透的、偏见式的“假一”，或者说“残一”。**
与通常的思路不同，一些人领会到了事物的上手性，发现它们必须依赖心识等外缘，才能从某些角度得到揭示和规定。这表明并没有客观独立的纯粹物性，事物不能够自己显现自己。
如此说来，是否一切都只是心识的主观产物呢？答案不应该这么肤浅。心识同样不是绝缘独立的东西，它不能够只靠自己显现一切。必须有某种东西与心识相感通，才能够显示出现象。
那与心识相感通的，便是存在本身。但是，存在与现象并非截然不同的东西。现象背后并没有另一个作为本质的存在者，现象即存在的本质现身。
我们不能像康德那样，认为现象背后有什么永不可知的“物自体”。因为考察现象就是对存在的一种知，尽管存在具备非唯一的显现可能性。
**万事万物原本只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大一”世界，“大一”世界依赖“此一”心识方能显现，而任何心识都意味着“真一”本身固有的可能性。由于“此一”的特性，遂有“大一”自“真一”之显现，以及“小一”对“大一”的切割。实际上，一切即一，一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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