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篇文章通晓古巴革命、社会主义古巴和她的未来(三)
华一谦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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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就在古巴革命政权刚刚稳定下来的时候,国际共运发生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中苏论战。这场论战可以分为两个战场:意识形态战场和国际政治战场,而古巴在认定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时候,差不多在同时也爆发了怎么建设社会主义的讨论。而且这些讨论是在一些若干根本性的问题上,比如古巴应怎样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应采取什么经济体制和社会经济发展战略等。
大致上存在两个派别,其中一派以当时担任工业部部长和国家银行行长的格瓦拉为代表,称为“预算拨款”派。他们认为。国营企业所需资金应由中央通过无偿的预算拨款来提供,企业的全部利润上缴国库。为实现这些任务必须通过教育和精神鼓励的办法去造就具有高度思想觉悟和技术水平的“新人”。通过这条新道路可以使古巴先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包括苏联)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另一派的立场可以认为类似于苏联当时正在走的利别尔曼道路,以卡洛斯·拉斐尔·罗德里格斯为代表(就是上期提到的那个人),称为“自筹资金”派。他们主张,国家在执行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时,应自觉地利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长期客观存在的价值规律,注意通过财政、信贷、价格、市场等经济杠杆来控制社会生产和产品的分配。企业要有一定的自治权。企业所需资金,部分国营企业应实行自筹。或者从中央银行贷款,到期归还并付利息;反对预算拨款,企业的盈利应留成相当的部分以扩大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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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卡斯特罗站在那一边?在60年代,卡斯特罗明显是站在格瓦拉一边的。不仅仅因为格瓦拉担任过部长,即便在65年格瓦拉出走后,他的道路都被继承了下来。
具体情况,1965年,古巴取消财政部,取消中央统一计划。1967年,又取消国营企业间的购销关系,代之以薄记登记制度,还取消贷款利息和农业税。
卡斯特罗在1967年亲自主管了经济工作,在1968年开展“革命攻势运动”,把全国5.5万多家私营商业和手工业全部实行国有化,一举消灭城市中的小私有制。同时古巴宣布将社会服务,比如教育、医疗、体育比赛、公园和博物全面免费化,工厂也提供免费午餐,用精神鼓励代替物质鼓励。取消工资级别和工人加班费,鼓励人们凭觉悟劳动,甚至大学里也不再研究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取消公共财会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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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在60年代初古巴政府还计划大幅度削减蔗糖生产,提出迅速实现农业多样化和短期工业化的目标,结果就是,新的经济支柱产业没立起来,原有经济支柱却支不住了。1963年古巴甘蔗种植面积比1958年减少了25%,致使蔗糖产量从1961年的677万吨减少到1963年的382万吨。
1963年底,古巴政府又提出了全新的经济发展战略,集中力量生产蔗糖。你们该发现了,实际上就是恢复革命前的旧产业结构。这个战略和“预算拨款”派的立场结合起来,就有了古巴版大跃进。
至于成绩如何?工农业总产值总产值的增长率,由1963年的3.8%下降到1970年的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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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古巴还提出了提1970年实现年产1000万吨糖的指标。结果,1970年糖产量是创造历史最高纪录了,854万吨,但离1000万吨差了远了。
事后卡斯特罗在1975年古共一大的报告上承认了失败:“国家把大部分力量集中在争取完成糖产量达到1000万吨的指标上,这一目标没能实现,这个严重的问题给国民经济其他部门造成了严重失调”,“我们在经济工作中无疑是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我们有时看不到在现实中存在着我们必须遵循的客观经济规律。”
虽然内政上成绩不多,但经过几次党内较量之后,到了1970年,原来313革命指导委员会的人彻底失势;而人民社会党这边,经济立场站在罗德里格斯这边的埃斯卡兰特又组织了一个亲苏小集团(罗德里格斯没有参加这个团体),借着内政的困难,说卡斯特罗是“反苏分子",古政府的一切政策都是错误的。为此卡斯特罗在1968年召开中央全会,对该集团进行打击,把埃斯卡兰特等人开除出党,并判处徒刑。
经济上的困难也让古巴在中苏论战中最终选择了苏联这一边,在1965年之前,古巴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密切,为此苏联倚仗远远超过中国的物质优势向古巴摊牌,要求卡斯特罗和中国断绝来往。中国也做出回应,1965年大幅减少出口古巴的大米。卡斯特罗为此发表了讲话,他:“大米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应该习惯吃小麦,那样对健康更好。”,“中国不过为古巴送去了大米、杂技团和安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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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对此的评价很出名,“豺狼当道,安问狐狸”。卡斯特罗无非是豺狼当道嘛。
下面是一九六六年三月二十日毛泽东同志在杭州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
〔一〕关于不参加苏共二十三大
苏联二十三大我们不参加了。苏联是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开这个会。我们靠自力更生,不靠它,不拖泥带水。要人家不动摇,首先要自己不动摇。我们不去参加,左派腰板硬了,中间派向我们靠近了。二十三大不去参加,无非是兵临城下,不打,就是笔墨官司。不参加可以写一封信。我们讲过叛徒、工贼。苏联反华好嘛,一反我们,我们就有文章可作。叛徒、工贼总是要反华的。我们旗帜要鲜明,不要拖泥带水。卡斯特罗无非是豺狼当道。
〔有人问:这次我们没参加,将来修正主义开会,我们还发不发贺电?〕
发还发,发是向苏联人民发。
到了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的时候,外界都猜测古巴将会支持捷克反对苏联,结果卡斯特罗公开支持苏联对捷克的侵略。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古巴将彻底成为苏联旗下的一个附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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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内政上,实际上,就是罗德里格斯的自筹资金派笑到了最后。罗德里格斯本人从1970年开始担任经济部长,72~1976年任副总理。1975年12月~1997年10月任占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1976年12月直到去世都担任国务委员会副主席和部长会议副主席。
按照官方说法,“到了20世纪70年代,古巴开始纠正错误。这一时期主要是借鉴苏联的经验,实行计划经济。1972年编制了1973—1975年的“三年经济计划”。1975年又开始制定五年计划并恢复预算制度。并陆续设立了国家财政、统计、价格等委员会,建立了全国财会体系,整顿了银行、加强中央计划委员会的职权,注意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
与此同时,官方说法是“古巴调低了糖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注重各部门的比例关系,逐步调整了国民经济结构”,为什么要调整?因为古巴1972年加入了经互会,接受了苏联提出的“国际分工”,
“专业化”和“一体化”等原则,除了提供庶糖,还要提供热带水果, 烟草, 镍等农矿产品生产,但是呢,古巴就没有解决粮食自给问题。
随着经济上采用苏联路线、加入经互会,古巴在政治上展开了彻彻底底COS苏联的改革。1976年,古巴通过了取代1959根本法的新宪法,也奠定了古巴今天的政治体制架构,国家元首叫国务委员会主席,首脑叫部长会议主席,全国人民权力代表大会就是他们自己的最高苏维埃,很有苏联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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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上,古巴就彻底绑上了苏联霸权主义路线的战车上。你可以说古巴是被苏联胁迫的,毕竟当时古巴如果要面对美国的入侵,只有苏联可以为古巴提供安全保障,中国那时候是不行的。
而且如果没有对外的革命和意识形态输出,古巴革命政权能维持多久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一国建设社会主义是非常困难,更不要说古巴这种小国。
所以从1959年之后,古巴就确立了支持拉美革命和第三世界革命的义务,在古巴的军事哲学中有一个术语,叫“积极革命防御”,支持亚非拉各地的游击运动,甚至在美国的拉丁后裔群体中扎钉子,准备秘密行动。
格瓦拉在亚非拉的实践其实就是一个案例,虽然他在拉美非洲的实践以大烧大杀为主,在当时并没有什么造成积极影响。大家都知道格瓦拉有一本小册子,叫《游击战》,号称是吸取了古巴革命的经验教训,实际上却并没有吸取最精髓的东西:群众路线,对于组织建设和阶级分析更是谈都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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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瓦拉一到非洲的时候,带了一百多人,他不是帮助人家打游击,而是把游击队集中起来,对抗刚果的雇佣军,打阵地战。他曾通过中国驻坦桑使馆,送了一封信给周恩来,问要一个很大的广播电台,要使整个非洲、连美洲都可以听到。游击战争怎么能用这样大的电台?中国没理他。后来,我们驻坦桑尼亚使馆发现,格瓦拉从刚果金东边的根据地撤退了。怎么撤的呢?因为阵地守不住了,要分散,背靠着湖。格瓦拉的队伍里有个叫米都迪迪的老游击队领导人,格瓦拉去非洲前就打了好久的游击战争,是个身经百战的英雄,还见过毛主席。在撤退时米都迪迪当时想从湖里绕路撤走,结果落水淹死了,一个很好的游击英雄就这样牺牲了。而格瓦拉呢,在打仗的时候不受支持,打了败仗后又不负责,当地坐船回到了坦桑尼亚,走掉了,给人家惹了一场祸。他本人也在1967年牺牲了。
但是在古巴彻底投靠苏联之后,古巴的“国际主义”运动就进入了一个空前的阶段。按照古巴1976年宪法第12条第3款所说:
认定侵略和掠夺战争为国际罪行;承认民族解放战争以及武装反抗侵略和占领的合理性,重视自己援助被侵略者和为争取解放而斗争的人民的国际主义义务和权利。
也就是说,如果不搞革命输出,对于古巴来说就是违宪行为。另一方面,古巴的军事力量从70年代开始飞速膨胀,到了冷战结束的时候,古巴拥有23万多人的武装力量,按照人口比例算这相当于我国拥有超过2000万人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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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古巴的军备水准也非常高,今天的古巴现役的T-55坦克有多少?不多,800辆而已,还有500辆处于封存或者被改装,总共1300辆T--
55。什么概念?指望未来打地面坦克战的朝鲜也不过3500多辆而已。
而且他们在70-80年代还获得了像T-62/T-72这样的先进二代甚至三代坦克。古巴的海军虽然不发达,但他们空军在80年代末还装备了米格-29这样的三代机,这可是同期中国都没有的玩意儿。
再加上古巴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官员升迁与他的国外搞革命输出的战绩有直接关联,现在古巴共产党政治局里,几乎全部都有在国外打仗、工作的经历,比如说有望成为古巴第三代领导人的迪亚斯卡内尔,1960年出生的他从1982年就出国,前往尼加拉瓜支援当地自称为“马列主义政党”的桑蒂诺民族解放阵线的经历。
有了这样对于1000万人左右小国而言堪称逆天的军力,加上苏联阵营在冷战中兼具革命性和反动性的两面,所以古巴军队在一些国家,是独裁者、种族主义者和侵略者的噩梦。特别是在安哥拉内战中,古巴军队的发挥非常出色。为了推翻安人运的亲苏政权,美国搞了“多国干涉军”干涉,后来中国也派了一个“军事顾问团”过去协助打击安人运。特别是南非白人政权介入安哥拉战事后,古巴人的战斗热情被彻底激发起来,当时马尔克斯(名著《百年孤独》的作者)那时就呆在古巴,他曾回忆:“古巴军人争先恐后地参加国际主义运动,誓将安哥拉人民从白人种族主义者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古巴革命领袖卡斯特罗亲自制定援安计划,仿佛这场战争决定的不是遥远非洲国家的命运,而是古巴本身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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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最后安哥拉在苏东剧变中撕掉了“社会主义”的皮,但安人运最后获得了战争的胜利,直到现在他们都是安哥拉的执政党。对于古巴来说,安哥拉内战的意义和我们的抗美援朝相当。
但要指出的是,古巴当时在一些国家比如南也门、门格斯图的埃塞俄比亚,也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军队也有了军阀化的迹象,很多行为很不光彩。比如1980年之后,古巴为了打破对苏联方面的单一依赖,成立了一个叫MC(可兑换货币局)的秘密机构,寻求满足国家所需产品和物质的方法,他们的中介和基地是诺列加执政的巴拿马,与此同时古巴军队还卷入了贩毒活动,还让美国政府拿到了相关证据,令古巴在国际外交场合非常被动,这逼得卡斯特罗在1989年开始对军政系统展开全面整顿。
其中的典型就是古巴驻安哥拉军司令,后来担任古巴西部军区司令(相当于我国中部战区司令)的阿拉尔多·奥乔亚,他用古巴空军飞机运到安哥拉供驻军消费的蔗糖、水泥的剩余物资放去安哥拉黑市出售,然后在转卖象牙、钻石等,通过军用飞机运到巴拿马卖掉,期间奥乔亚还和哥伦比亚麦德林集团取得连系,负责毒品从哥伦比亚经古巴转运美国。开始劳尔·卡斯特罗希望通过一次坦诚的谈话解决一切,但是会见的时候奥乔亚还装模作样,支吾搪塞,还打算外逃出国。于是奥乔亚就被公事公办,被枪毙了。而奥乔亚只是当时被处置的古巴官员的一部分而已。
到了80年代,随着中美建交,冷战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局势开始对美国有利,古巴也开始搞起了改革,如1980年开设农民自由市场,1981年开设农副产品市场,还在1980年实行新的工资制度;同年,改革物价制度,减少物价补贴并取消一些免费的服务项目比如体育比赛免费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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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2月,古巴颁布了《外国投资法》,首次正式表示欢迎外资到古巴兴办合资企业,有限度地实行对外开放。
这段时间古巴还开始向西欧国家借贷,到了1987年古巴欠法国、西班牙西欧各国的债务达30多亿美元,而苏联曾表示愿意为古巴还债,而且还真这么干了,但到了1984年就表示力不从心,无力继续偿还。直到现在,古巴还是世界上著名的低信用债务国,信用等级只比阿根廷、希腊稍高一点而已。
这个有古巴特色的改革开放到了1986年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用不列颠百科全书上的评价就是“问题很多,效率极低”。为此,卡斯特罗在当年的古共三大上严厉批评了期间的一些“弊病和“不良倾向”,提出要在全国掀起一场“整顿不良倾向运动”,你可以理解为是古巴版本的清理整顿,而且力度比中国还大。
这些动作包括宣布关闭80年开设的农民自由市场,恢复国家统购统销制度、还限制向工人发放奖金并提高了部分劳动定额、禁止私人买卖房屋;禁止出售手工艺品和艺术品;禁止私人行医的,调低著作版权费等;纠偏活动还搭配着对官场上、军队里贪污腐化的大清洗,不仅有上文所提到的奥乔亚,在1989年,光在哈瓦那就处理了268个干部。
与此同时,苏联上了戈尔巴乔夫这个奇葩,苏联对古巴的援助大幅降低。要知道古巴外贸的85%是同苏联和东欧国家进行的,其中80%是同苏联进行的。1988~1989年间在古巴的出口商品中,有63%的糖、73%的镍、95%的酸性水果和100%的电器另配件是向经互会市场出口的;在古巴的进口商品中,有63%的食品、86%的原料、98%的燃料、80%的机器设备、72%~75%工业制成品来自经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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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这时就意识到苏联药丸,开始商讨对策。一方面古巴开始了对戈尔巴乔夫路线的批判,也开始自找出路。应卡斯特罗的要求,古巴内务部长何塞·阿夫兰特斯在1988年“曾准备过一个文件,提出了在苏联万一垮台时克服国家危机的建议,部内的几名合作者起草了文件,结果这几个人的建议中巧合地同时出现了:合法使用美元和允许私营企业在古巴存在。
在古巴版清理整顿期间,古巴社会生产总值只增长了0.4%,人均还年均下降了0.7%。
到了后来,就是苏东剧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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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华一谦 ** / **** 独立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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