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节日聊聊五四
原创 刘梦龙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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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的比较晚，因为刘大师痛疯发作手指疼，打起字来很费力，然而还是坚持写完了今天的文。也请读者们多支持一个。至于大师为什么年纪轻轻就痛风，他坚持认为是自己命不好，我们也只有默默祝福他身体健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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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节算是相当不起眼的节日，不逢整十几乎没有存在感。比起因之而来的青年节，五四运动被提及的时候就多了许多。胡绳的名作《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明确把五四运动当做新时代开启的标志。将近百年之际，回忆一下这场运动仍有价值。这场运动是如何打破了一个旧时代，如何为未来革命做了最初的准备，孕育它，并使之迸发的环境，了解了这些对一个时代也能有更好的了解。
五四运动的史实对绝大部分中国人来说不陌生，是写进了教科书的。以巴黎和会日本意图继承在德国在山东的权益为爆发点。青年学生不能忍受作为名义上的战胜国的中国已经任人宰割的事实，登高一呼，进而全国响应，最终使中国代表拒绝在这份协议上签字。虽然史实清晰，细品起来却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五四运动的触发点是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权益，实际上这在1840年后，特别是1900年后的中国来看，实非大事。1905的日俄战争，日俄两列强以清国发祥的东北地区为主战场进行了数十万人的大血战，身为当事国的中国只能宣布中立。而日本继承山东的前因是日本在一战中对德宣战，在山东与德国远东殖民地部队激战，攻破青岛，歼灭其远东舰队。如果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不过是日俄战争的再次翻版而已。日本能夺下俄国的东北权益，自然也能拿下德国的山东权益，对中国人的不满多少有些诧异。甚至相比日本在山东的动作，1915年的二十一条几乎对中国事物进行了全面干涉，俨然将中国置于日本的保护国的位置，堪称亡国灭种的大阴谋，比起此事严重性更甚百倍。然而历史的契机却要在四年后的此时才开始。
造成这样激烈爆发的关键当然是1918年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虽然段芝泉拿着日款训练的参战军始终没有参战，转手成了其心腹徐树铮称雄的本钱，但中国终究以劳工参战的形式成为一战名义上的参战国。由于德国战败，象征庚子之耻发端的克林德牌坊被拆除，残件改建成了公理战胜牌坊。虽然比较少谈到，真正把中国的胃口提上来，进而不切实际的提出希望废除中国国内治外法权，乃至与列强平等的愿望，应该归于当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
威尔逊是个有趣的人，他在1916年提出的竞选口号是他让我们远离战争，然而在一战的最后时刻美军以惊人的物量加入协约国，一举压垮了同盟国的垂死反扑，为美国打开通往领导西方之路点亮了处子秀。威尔逊在战后挟美国强大的国力提出了十四条意见，希望把美国外交中的门户开放原则扩张到对旧殖民地帝国的全面压制，推广民族自决，世界范围的裁军，建立国际协调机构使大小国家平等相处。威尔逊的十四点意见和他身后几乎有着无穷无尽力量的美国面对已经筋疲力尽的老欧洲显得底气十足。当时整个世界的舆论几乎都为威尔逊赞叹，中国的知识分子也奔走呼应，感叹云开雾散，雨过天晴，乃至1919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也授予了威尔逊。这是当时的大氛围，所以应该说中国对巴黎和会抱有幻想不能说太过幼稚，而是整个世界当时都有这种乐观的氛围，对美国存在有特殊的期待。
这是五四运动的外部背景，而对应五四运动的主体也很有意思。五四运动先锋是青年学生。中国的学生是有参政议政的传统的，这种传统甚至比一战主要参战国的历史都要长。中国最早的学生运动起码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的党人之祸。东方末年，太学生多次集会上书议政，支持被陷害的正直大臣。其高潮在窦武陈蕃意图诛杀宦官失败后，窦武被捕杀，士林领袖陈蕃居然率领诸生八十多人直扑宫门打算发动兵变挽回局面。自东汉后，儒生，尤其是接近中央权力中枢的太学生一直在政治上发挥很大的作用。中国自汉后独尊儒术，逐步形成一套科举机制，官僚阶级从世袭转向考录，使知识分子在中国政治格局和社会构成中占据了一个领导地位。
总的说士人举子实际是统治阶级的一部分，是官僚的预备队，在中国社会里不能等同于今天的普通学生。而到了五四时期，这种界限实际上还远没有随着近代化的进程被打破，当时的学生确实以天之骄子，国家主人自命，而社会也是认同这种定位的。这种自信和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很容易成为政治敏感的爆发点，这在之前，之后的历史进程中将多次出现，不足为奇。
但五四运动能够发展成全国性的运动也有特殊的时代特点，可以说几种因素兼备最终促成了这一运动。一是袁项城死后北洋系纷争不断，连名义上控制全国都不能实现。镇压游行在当时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麦克阿瑟和巴顿还是华盛顿退伍老兵之征服者。但由于各方力量的交错，且不说等着看段芝泉出丑的其他派系军阀，即使在段祺瑞政府内部也存在安福系和研究系的矛盾，这种矛盾是使运动迅速扩大的推手和镇压的极大阻力。二是由于列强集全力于一战，对中国的压力顿松，民族工业的发展也带来了一波新的民族思潮的奋起。
**当然最重要的是，虽然五四开始于学生却不终止于学生。**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通常来说学生运动伴随着冲动性很容易走向群众运动的无序性而导致自我崩解，不过是五分钟的热度而已。**
随着五四运动的发展，社会从上到下的各种力量汇入其中，新兴的工人阶级，城市市民，民族资本家，乃至各怀心思的各路军阀都加入其中，这差不少是庚子国变以来，在外部刺激下，又一次社会力量的总爆发。最终使一场学生示威化作一股洪流，冲开了新时代的大门。
只从结果来说，五四的虽然逼迫巴黎和会代表放弃签字，然而对日本接受山东权益没什么影响。最核心的推动力量，威尔逊外交由于威尔逊对美国内部力量的错判走向失败，一战后美国选择回归孤立主义，直到下一次世界大战才有罗斯福重新走上霸主之路。美国甚至没有参加自己建立的国联，威尔逊本人最后在奔走呼吁的过程中中风而死，被时人讽为气死。最可笑的可能是在美国走向孤立之路的同时，伴随着经济危机，美国资本大举进入德国，为下一次大战豢养了一只更加疯狂的怪兽，使凡尔赛和约成为一次名副其实的二十年停战。
五四运动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近现代中国人对美国人的特殊情感差不多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而这种将国家的命运托福于强国之提携的想法，对威尔逊式的幻想要到李顿调查团对东三省有气无力的调解才暂时从国人的思想里消失，二战后又获得了美国人提携下四强国的幻象。这种弱者的不幸要到新中国在朝鲜的惊天一击才得到改善。甚至到了半个多世纪后，随着冷战态势下中美的握手，要到世纪之交，随着中美从撞机到轰炸领事馆的一系列事件才又一次打破了友好的幻象。
当然五四运动只是之后一系列历史事件的起始。挽救中国道路的探索还要用无数的鲜血，牺牲来尝试。五四运动为一些人所非议的暴力和无序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它承载的不过是为王前驱而已。
幸运的是，五四又不是一场单纯的学生运动，五四可以说为日后新中国的建立做了预备工作。除了一战带来了列宁对社会主义的创造性实践，中国革命成功的基础也差不多在这时展现在未来中国革命的领导者眼前。中国革命所以能够成功正在于中国反动力量的不统一，彼此矛盾存在着薄弱处，这能促成五四运动的产生，也能促成日后燎原的星星之火。
五四的崛起意味着中国民族主义走向成熟，威尔逊的失败间接迫使中国人意识到自己才是自己祖国拯救者，这种压迫下的觉醒将伴随着之后的抗日战争走向最终的成熟。而从前清到北洋，中国初步建立的近现代教育体系已经为这种民族革命提供了人才基础。有趣的是，五四运动主要领导，许多人没有获得这样的认知，他们有些被运动中的暴力吓退了，有些在后来的历史探索中脱队了，甚至有人走向了祖国的对立面，当然也有一些人走上了历史舞台坚持到了最后。但这场运动已经为后来引导这个国家前进的英雄们搭起了舞台，拿破仑的土伦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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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节算是相当不起眼的节日，不逢整十几乎没有存在感。比起因之而来的青年节，五四运动被提及的时候就多了许多。胡绳的名作《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明确把五四运动当做新时代开启的标志。将近百年之际，回忆一下这场运动仍有价值。这场运动是如何打破了一个旧时代，如何为未来革命做了最初的准备，孕育它，并使之迸发的环境，了解了这些对一个时代也能有更好的了解。
五四运动的史实对绝大部分中国人来说不陌生，是写进了教科书的。以巴黎和会日本意图继承在德国在山东的权益为爆发点。青年学生不能忍受作为名义上的战胜国的中国已经任人宰割的事实，登高一呼，进而全国响应，最终使中国代表拒绝在这份协议上签字。虽然史实清晰，细品起来却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五四运动的触发点是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权益，实际上这在1840年后，特别是1900年后的中国来看，实非大事。1905的日俄战争，日俄两列强以清国发祥的东北地区为主战场进行了数十万人的大血战，身为当事国的中国只能宣布中立。而日本继承山东的前因是日本在一战中对德宣战，在山东与德国远东殖民地部队激战，攻破青岛，歼灭其远东舰队。如果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不过是日俄战争的再次翻版而已。日本能夺下俄国的东北权益，自然也能拿下德国的山东权益，对中国人的不满多少有些诧异。甚至相比日本在山东的动作，1915年的二十一条几乎对中国事物进行了全面干涉，俨然将中国置于日本的保护国的位置，堪称亡国灭种的大阴谋，比起此事严重性更甚百倍。然而历史的契机却要在四年后的此时才开始。
造成这样激烈爆发的关键当然是1918年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虽然段芝泉拿着日款训练的参战军始终没有参战，转手成了其心腹徐树铮称雄的本钱，但中国终究以劳工参战的形式成为一战名义上的参战国。由于德国战败，象征庚子之耻发端的克林德牌坊被拆除，残件改建成了公理战胜牌坊。虽然比较少谈到，真正把中国的胃口提上来，进而不切实际的提出希望废除中国国内治外法权，乃至与列强平等的愿望，应该归于当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
威尔逊是个有趣的人，他在1916年提出的竞选口号是他让我们远离战争，然而在一战的最后时刻美军以惊人的物量加入协约国，一举压垮了同盟国的垂死反扑，为美国打开通往领导西方之路点亮了处子秀。威尔逊在战后挟美国强大的国力提出了十四条意见，希望把美国外交中的门户开放原则扩张到对旧殖民地帝国的全面压制，推广民族自决，世界范围的裁军，建立国际协调机构使大小国家平等相处。威尔逊的十四点意见和他身后几乎有着无穷无尽力量的美国面对已经筋疲力尽的老欧洲显得底气十足。当时整个世界的舆论几乎都为威尔逊赞叹，中国的知识分子也奔走呼应，感叹云开雾散，雨过天晴，乃至1919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也授予了威尔逊。这是当时的大氛围，所以应该说中国对巴黎和会抱有幻想不能说太过幼稚，而是整个世界当时都有这种乐观的氛围，对美国存在有特殊的期待。
这是五四运动的外部背景，而对应五四运动的主体也很有意思。五四运动先锋是青年学生。中国的学生是有参政议政的传统的，这种传统甚至比一战主要参战国的历史都要长。中国最早的学生运动起码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的党人之祸。东方末年，太学生多次集会上书议政，支持被陷害的正直大臣。其高潮在窦武陈蕃意图诛杀宦官失败后，窦武被捕杀，士林领袖陈蕃居然率领诸生八十多人直扑宫门打算发动兵变挽回局面。自东汉后，儒生，尤其是接近中央权力中枢的太学生一直在政治上发挥很大的作用。中国自汉后独尊儒术，逐步形成一套科举机制，官僚阶级从世袭转向考录，使知识分子在中国政治格局和社会构成中占据了一个领导地位。
总的说士人举子实际是统治阶级的一部分，是官僚的预备队，在中国社会里不能等同于今天的普通学生。而到了五四时期，这种界限实际上还远没有随着近代化的进程被打破，当时的学生确实以天之骄子，国家主人自命，而社会也是认同这种定位的。这种自信和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很容易成为政治敏感的爆发点，这在之前，之后的历史进程中将多次出现，不足为奇。
但五四运动能够发展成全国性的运动也有特殊的时代特点，可以说几种因素兼备最终促成了这一运动。一是袁项城死后北洋系纷争不断，连名义上控制全国都不能实现。镇压游行在当时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麦克阿瑟和巴顿还是华盛顿退伍老兵之征服者。但由于各方力量的交错，且不说等着看段芝泉出丑的其他派系军阀，即使在段祺瑞政府内部也存在安福系和研究系的矛盾，这种矛盾是使运动迅速扩大的推手和镇压的极大阻力。二是由于列强集全力于一战，对中国的压力顿松，民族工业的发展也带来了一波新的民族思潮的奋起。
**当然最重要的是，虽然五四开始于学生却不终止于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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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从结果来说，五四的虽然逼迫巴黎和会代表放弃签字，然而对日本接受山东权益没什么影响。最核心的推动力量，威尔逊外交由于威尔逊对美国内部力量的错判走向失败，一战后美国选择回归孤立主义，直到下一次世界大战才有罗斯福重新走上霸主之路。美国甚至没有参加自己建立的国联，威尔逊本人最后在奔走呼吁的过程中中风而死，被时人讽为气死。最可笑的可能是在美国走向孤立之路的同时，伴随着经济危机，美国资本大举进入德国，为下一次大战豢养了一只更加疯狂的怪兽，使凡尔赛和约成为一次名副其实的二十年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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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五四运动只是之后一系列历史事件的起始。挽救中国道路的探索还要用无数的鲜血，牺牲来尝试。五四运动为一些人所非议的暴力和无序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它承载的不过是为王前驱而已。
幸运的是，五四又不是一场单纯的学生运动，五四可以说为日后新中国的建立做了预备工作。除了一战带来了列宁对社会主义的创造性实践，中国革命成功的基础也差不多在这时展现在未来中国革命的领导者眼前。中国革命所以能够成功正在于中国反动力量的不统一，彼此矛盾存在着薄弱处，这能促成五四运动的产生，也能促成日后燎原的星星之火。
五四的崛起意味着中国民族主义走向成熟，威尔逊的失败间接迫使中国人意识到自己才是自己祖国拯救者，这种压迫下的觉醒将伴随着之后的抗日战争走向最终的成熟。而从前清到北洋，中国初步建立的近现代教育体系已经为这种民族革命提供了人才基础。有趣的是，五四运动主要领导，许多人没有获得这样的认知，他们有些被运动中的暴力吓退了，有些在后来的历史探索中脱队了，甚至有人走向了祖国的对立面，当然也有一些人走上了历史舞台坚持到了最后。但这场运动已经为后来引导这个国家前进的英雄们搭起了舞台，拿破仑的土伦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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