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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24 16: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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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1991年的圣诞节迷梦

原创 潮思 [ 新潮沉思录 ](javascript:voi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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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刘梦龙 **





1991年的圣诞节,持续了半个世纪的冷战落下帷幕,美国和他的盟友,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前一口气颠覆十几个社会主义国家,取得了空前辉煌的胜利。这是人类历史上没有过的大胜,不费一枪一弹,一个强大的帝国及其盟友就自行崩溃投降了。面对这样足以永载史册的大转折,无论是欢庆也好,叹息也好,惴惴不安也好都是应当的,然而可悲的是许多人从此再没有走出过1991年的圣诞节。



随着中美矛盾的不断加剧,欧美主流媒体不断在制造话题,而把中国和苏联并提也越来越常见,要知道在以前中国是不配放在这个位置上的。就好像直到现在欧美许多影视剧和游戏里,反派BOSS的锅都还是习惯性的让俄国人背。



在欧美许多人看来,今天的中国问题,就好像是当年没有收掉的一个尾巴,最终发炎成了今天的脓疮。也是在讨论和制造话题的时候,人们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随着苏联的解体,欧美对东方的认知不但不是进步而是退步的。就像苏联解体导致大量的战略研究机构关门,学者失业一样,在胜利的气氛下,西方实际是也经历了一次自我阉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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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欧洲也好,美洲也好,大多数地方仍然不能摆脱那种马放南山的懈怠。一个典型的例子,经过经济严寒侵蚀的俄国人每年的军事预算也仅仅和德法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其每年装备更新的主战装备数量约等于这几个欧洲主要国家的总和。这绝不仅仅是和平的侵蚀,亦或者说胜利的毒药,诚然,冷战式紧绷是不能持久的,但冷战带给西方社会的伤害长期以来也被我们所忽视,一度被掩盖的矛盾在今天以这种高福利社会无法持续,整个社会低效率运转的方式展现出来。



我们不妨把视野倒回1991年,那个许多人走不出的魔圈,看看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这应该也是人类历史上最深刻的教训,一个胜利是怎么迎来悲剧的未来。



苏联的自行崩解当然是一切的开始。但苏联的崩解有许多不同的理解,其苏联的解体是它自己的问题更大些,还是欧美的努力更大些?而其中苏联自己的问题又出在哪里上?可以说冷战后欧美以自己对苏联解体的认知是总结了一些经验的,并把这一部分经验使用在其他国家身上,但总的来说,效果并不理想,特别是对中国,可以说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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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是解体一直是一个争执不休的话题,表现上就是一个长期处于高度紧绷的国家体制无法解决长期存在的慢性问题,以内部权力斗争为突破口,爆发性的自我崩溃了。苏联确实是长期存在问题的,在冷战中,它以东欧一隅之地,以不到主要对手七成的国力去对抗以美国为首的世界上最强大团结的资本主义集团并坚持了半个世纪。



苏联长期以来存在社会生产效率不高,物流分配滞后,组织僵化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在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也大多存在。其中一些可以说是无可克服的,比如苏联长期为人诟病的农业生产和物流分配,俄国所处的农业气候带和它辽阔的国土面积导致的人力匮乏和长期基建落后就决定了它很难和美国人达到一样的水平。同样到八十年代末,随着经历二战的一代人基本退出历史舞台,这些国家普遍面临着权力世代交替,老一代的统治集团衰朽,新一代的统治集团
后 继乏人。



但这些长期存在的问题一下子导致国家的全面崩解,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非常不合理的。固然八十年代由于权力交替和长期冷战劳而无功形成的整体倦怠与意识形态崩解造成了苏东集团进入了一个脆弱期,但我认为作为苏东集团核心的俄国本身特殊的历史条件在其中很可能也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事实上我们所见的俄国是一个非常晚近才形成的国家。欧洲人在说俄国野蛮的时候往往会说剖开一个俄国人里面住在一个鞑靼人。到1480年,也就我国的大明成化年间,俄国人才摆脱了金帐汗国的统治,走向独立之路。而在那个时候,在今天称为俄罗斯的土地上还有着丰富的原始公社残留,甚至之后的一百年,历代俄国沙皇还负责每年赎回那些被鞑靼人抓走为奴的国民来收买人心。这样一个国家在之后不到三百年,被一群完全立足于外来文明的贵族阶层(甚至很多根本就是外国人)硬拖着走过了奴隶制,封建制,并强行走上近现代资本主义道路。



这样强行现代化的国家本身就像催熟的肉体,带有很大的脆弱性。俄国选择社会主义或者恰恰是和他的天赋有关的,这样辽阔落后的国家注定不适合追赶资本主义的步伐,但俄国所处靠近资本世界核心的地理位置,它的国民特性又恰恰和斯大林式体制能结合在一起。列宁创造了苏联,而斯大林把它变成适合俄国的样子。俄式社会主义始终难以摆脱东正教的影子,也难以摆脱沙皇的影子。



俄式社会主义始终被人所诟病的粗放,低效率,制度僵硬,在很大程度上就体现着俄国社会长期存在的问题。几乎是被拖着跑步进步现代化的普通俄国人在战斗民族的表皮下,骨子里到底还有多少鞑靼人,乃至原始公社的残留。事实或许是对许多中下层俄国人来说本来就不适合从事精细,周密的社会工作,这个社会机器就应该被设计成高冗余,强力控制,不断矫正的体系,就像俄国三百多里发生的一样,由一部分人用鞭子驱使其他人前进。但这架机器失去了它的掌舵人之后,即使有着高度的冗余能惰速运行下去,问题的积累也是难免的。



从历史经验上看,俄国人缺少整体收缩的经验,其缺少精细的操作和布局,不可避免的走向社会崩溃和解构,甚至在这两者到来时更没有经验可言。俄国历史上毕竟只有两个王朝,甚至两者还不是破旧立新的关系。相对的,俄国人对西方文明世界的向往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在俄国很多作家的文学作品里也可以看到,西欧当时对于俄国人来说就像地上天堂一样。无论俄国诞生了多少天才学者,对大部分俄国人来说,他们始终是西方文明的效仿者。东正教带来的俄国式的忍耐力,俄国式的虔诚既能成为俄国负重前行的动力,本身也是俄国式的落后的一部分。这些都构成了俄国独特的上下分离式的社会结构。



如果在古代或许这都不是问题,毕竟俄国的主体民族已经足够强大,即使经历一两次收缩,也很快能收复失地。但当冷战末期,压力巨大,国力不济,迫不及待的需要收缩的时候,社会崩溃的危机到来的时候,这个缺点就被内外的敌人无限放大,而整个俄国的应对不用说更表现的毫无章法。在这样的社会里,任何一种异端邪说,稍微一点点火星都能引爆的起来,而一旦燃起火焰,蔓延的速度又是难以控制的。特别是它的统治阶级,尤其是那些新生代的统治阶级不仅仅是对敌人抱有幻想,更是缺乏长远眼光的,因为他们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以去吸取,只能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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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苏联是崩解了。但这种崩解也带来了大量的一厢情愿。苏联是投降了,但事实上西方从来没接受过它的投降,这才是对俄国人和苏东集团来说最可悲的。虽然苏东集团的不少成员被纳入欧洲主导的产业体系中下游,且不论这种给德国人提供廉价农作物,成为倾销地和原料市场,给西欧提供劳工和失足妇女的下游体系可能不是他们想要的,但俄国始终是排除在外的。



俄国是这个圈子的第一个受害者,实际上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俄国都没有真正摆脱苏东集团解体带来的余波。俄国人以一种东正教式的虔诚试图去改变自己,试图把自己改变成西方的样子,并希望被西方所接纳。结果我们也知道,很大程度上,俄国最终回到了某种沙皇时代的祖制上,而这种绝对权力的政治强人体系被证明才是适合它的,但这也意味着它永远不会是真正的欧洲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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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后,俄国人多多少少走出了那个圣诞节,但还有许多人却从来没有。这里的许多人既包括了冷战胜利集团的一方,也包括如今中国的许多人。



前面讲了这么多造成苏联崩溃的历史因素,其实不是带大家复习历史,而是想说明一件事,从结果看,西方胜利了,但这胜利的原因却不是他们包装出来的那样 ,
大国的较量被包装成意识形态的胜利,价值的胜利,民主的胜利,正义对邪恶的胜利。如此空前强大的敌人的自我崩解,难道不是天意或者某种规律使然吗?难道不是天命昭昭吗?难道不是历史终结吗?



冷战的老怪物们很清楚包装是用来忽悠敌人的,基于冷战胜利之上的西方价值,普世理念确实是实现全球扩张最重要的软实力武器,然而这是把双刃剑,最终也忽悠瘸了自己。



即使到今天,西方社会也有许多人在等待中国的自我崩解,就像91年的圣诞节那样。日复一日的中国崩溃论就是这种一厢情愿的体现。对苏联的胜利被看作是一种真理。



所以,这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直接表现为就是要么对中国漠不关心,要么就是对中国高高在上,要么就是不切实际的把对苏联的一套经验搬到中国身上来。就在不久之前,作为远在亚洲的蛮夷,中国还是远不足和苏联并提的小问题,迟早要自己完蛋。而今天即使鼓动宣传机器去妖魔化中国,去放大中国威胁论,这种号召又能在多大范围内取得欧美社会的上下认同仍然是很可疑的。



如果单纯以资本发展角度来看,苏联的解体是不妨看作以斯大林体系为代表的国家资本体系最终在全面对抗中被各种条件更优越的欧美集团所击败。但同样以这角度去看,就会发现中国的强大同样是资本自然选择的结果。资本天然的愿意向更加适合的市场去流动,苏东集团的自然禀赋和社会发展状况就决定了,虽然依靠一时的制度优势能勉强抗衡,但长期对峙交流后还保持着社会活力的欧美能够吸取其长处,将其压制,乃至战而胜之。



但中国是不一样的,今日中国本来就是建立在和英美一样改良后的资本市场体系之上的,虽然这对我们来说在某个层面其实是讽刺的。然而历史唯物主义的规律从来都是辩证和冰冷的。昨天胜利的原因也是今天失败的原因,对中国的压制,还不如说是对资本自然流动的强行截断,这是违反资本本能的,就如同最近的华为事件一样。也就是我们不少人看来可笑的,中国在说自由贸易主义,美国再说市场保护主义。当然,如果中国也只是重复欧美的老路,那最后也会避不开这个规律。如何不走自己老路的同时也不走别人的老路,是一个需要深思的问题。



这场圣诞迷梦对西方来说最大的陷阱或许就在这里,现代中国不但不是效率落后的东方蛮夷,反而是西方列强一手打造的资本巨兽。因此要对抗中国,必须背离,甚至主动终结传统资本主义的道路,想终结对手,先要斩断自己的根。这就是历史的玩笑,也是资本主义体系自我毁灭性的证明。



其实说到底,以大历史的角度去看,某种层面上和俄国更为相似的不是中国,而是美国。 即使 以发育 的 时间 来看,中国 社会
经历类似社会危机的经验 哪怕宋 为代表的古典中国的结束 (宋元确实 是一个变革时代 ) 为界限,至少也有一千多年 。 实质上 ,要 正视
的 是 中国社会和欧洲社会一样都是至少稳定了千年以上的高度成熟的社会 。这类 成熟社会 本身 有着丰富的 治理 经验, 也
包括社会生产的转型和适应 ,本身 就能很快的转入现代化建设中去, 无论 是 从事 复杂 的社会管理,维持,乃至 在 国力衰退的阶段 进行
不得已的收缩 , 从普通百姓到统治阶层都充满了经验 。



然而美国是一个没有童年的国家,他是直接根植于当时欧洲 17 世纪 的社会结构之上的。 美国
,中国,俄国刚好是三个不同的样本,中国是最完整与古老的,相对的俄国和美国都充满了某种野蛮的活力。



现在很多人常说当下是一个比烂的世界,如果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危机无法得到长远解决,也没有出现冷战之后的科技爆发潮用以续命,那比烂就真不是无奈的玩笑了,收缩和动荡将会是长远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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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苏联在还没准备好收缩的时候就崩溃, 同样作为晚 近 成熟的美国社会,到底有多少应对收缩的经验可以用 ? 两洋的优势 保护
着这个国家成长壮大,美国的发展之顺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然而 在
上一个冷战处于劣势的时候,美国人的收缩其实很不好,如果不是由于苏联实在能力有限,而它的盟友又足够强大的话 ,
也许就要失去这场斗争了。1991年如日中天的美国其实不完全是真实的,这就是我一开始欧洲马放南山那段指出的,当时的欧美其实和苏联一样也面临严重社会矛盾,只是苏联直接解体了,使这些问题都在大量资源的外部注入下被掩盖下去了。



冷战结束后,历史终结论大行其道,美国老一辈地缘学家和战略家们虽然还在,但本质上来说冷战结束后东方研究就结束了。包装出来的胜利最终催眠了自己。然而胜利可以包装,问题是无法永远掩盖的。



那么在下一个比烂循环开始之前(也可能算开始了),美国是开始收缩还是强行维持自己的地位?
各个玩家的表现将会如何?其实我对这个问题点都不好奇,因为谁也不会真心要想要一个比烂的世界。



今天苏联已经解体27年,到如今这个圣诞胜利造成的,关于历史和意识形态的迷梦还在笼罩着整个世界。很多年轻人都吐槽自己出生之后没见证多少历史大事件,其实我们始终都身处在27年前的今天造成的影响之中。



愿世界早日走出这个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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